“官产寺、官券寺等新设有司问世,只怕内阁承受的压力必将增加,毕竟这牵扯到的利益可不少啊。”
“有时想想毕自严承受的压力挺大的,明明做的那些事,皆是牵扯到国计民生的良政惠政,可偏偏朝野间私下恶议的却数不胜数。”
“这叫啥?这就叫天下熙熙皆因利,天下攘攘皆因利往,毕阁老的脾性还是太好了,真要是依着我的性格全都给抓起来。”
“所以你是王大臣,而非是我大明的内阁首辅!!”
“哈哈……”
西苑,玉熙宫偏殿,自内阁那场会议结束后,一些决策与部署通过内阁对外颁布出来,这很快就在朝引起不小轰动。
官债寺还好些,毕竟牵扯到的有司不多,且这是针对于债券颁售的,对于债券,朝中有不少大臣是有担忧的。
毕竟累年递增的债券规模,让不少人担忧债券兑付潮一旦到来,有司若无法及时兑付本息的话,这是会引起大乱子的。
担任内阁首辅的毕自严,其中一项压力就在于债券,在今后数载内,会有一批批债券到期兑付。
也是这样,才提前催生出了官产寺。
官产寺狠就狠在中枢所辖的土地、诸矿、产业等一旦完成清丈登记造册后,这就使得一些有心思的群体,根本就不敢在上下其手了,而且这些在官产寺造册的,还会不定期的进行抽查,甚至是普查。
朱由检、朱常淓、朱由栋、朱慈烟这帮王大臣得知种种后,对于出现的各种议论与质疑一点都不奇怪。
牵扯到利向来是这样。
在过去,这种事情他们经历多了。
别的不说,负责宗人府的朱由栋所经历的要更多,被持续削减与挤压特权的宗藩宗室群体,聚集在京城及顺天府地界上,不说每年了,每几个月下来,都会折腾出不少的事情,而由于他们特殊的身份,使得能处置他们的就是宗人府。
这些年下来,被削去爵位的都不在少数,那就更别提逮捕、圈禁、处决的宗藩宗室了,朱由栋的名声早就臭掉了,可对于这些,朱由栋根本就不在意。
“一个个看起来挺高兴的。”
朱由校走了进来,这叫一行人立时起身。
“拜见皇兄!”
“拜见陛下!”
一行人作揖行礼道。
“行了,都免礼吧。”
朱由校摆摆手,“近来内阁的处境,只怕是不会太好,你们啊,要设法分走些压力才行。”
讲这些时,朱由校撩袍坐了下来,对朱由检他们说话时,朱由校伸手示意一行也坐下。
“皇兄,那我等该怎样做?”
朱由检听后,看向朱由校说道。
这几年相处下来,朱由检这帮王大臣,对各自的职责都是很清楚的,而且在御前的状态也不似最初那般拘谨了。
毕竟王大臣这一制度,是天启朝首创的,在先前历任天子中并没有过,故而朱由检他们最初是有些放不开的。
尤其是朝野间不时出现股不利的舆情风潮,就会使得朱由检他们之中的一些人,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但这几年历练下来,朱由检他们是愈发得心应手了。
“地方改制要发发力了。”
朱由校的话讲出,让朱由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朱慈烟,这叫朱慈烟立时紧张起来。
“随着一项项新政推行,涉及到地方层面的重叠,继而衍生出的各种问题,你们也都是清楚的。”
朱由校皱眉道:“趁着今下对内对外皆有战事,朝野间有很大一部分注意,全都聚焦到这上面来。”
“宁夏、甘肃、江苏、安徽等地析出组建承宣布政使司之事必须要抓紧才行,这是关系到我朝国运的大事!”
“别的不说,自湖广析出,以湖北、湖南两省问世以来,你们都仔细想想看,这在过去减少了多少麻烦,又给国朝节省了多少开支?”
朱由检他们听到这里,无不是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认可。
的确。
湖广当初要析出拆分时,引起的轰动与争议是很大的,毕竟这样一搞,延续很久的地方官制就被改变了。
这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万一说出现什么纰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可对于这些,朱由校根本就没有在意,因为湖广拆分成两个省,不仅牵扯到了地方改制,还涉及到部分改土归流。
湖北、湖南治下是有不少世袭土司、土官群体的,而通过这次的改制,一部分的土司土官群体被废除掉了。
世袭的勋贵、卫所官在过去这些年,不知被朱由校给干掉了多少,世袭的土司土官,朱由校怎么可能允许其长期存在。
在内出现的一些叛乱,就跟一些土司土官有关,他们是不满于这样的政策的,你朱明王朝才存在多久啊,你祖宗拿着破碗求生存时,我们祖宗就是土司土官,现在好了,你居然想毁掉我们的铁饭碗,那肯定是不行的!!
对于这些,朱由校的态度就一个,镇压呗。
按着朱由校所想,今后大明本土治下,是不能有世袭土官土司的,这其中有表现好的,愿意响应朝廷政策的,朱由校不介意拿一批世袭爵位来换,至于别的,要么拿土地作为赔偿,要么就参与到对外贸易中,要么就被干掉,总而言之各种路都摆明了,怎样选,那就看他们的了。
大明已不是他初登大宝时的那个大明了,眼下大明积攒的家底与底蕴,足够朱由校去折腾一些战争。
在朱由校看来,在一些分歧与动乱下,如果能促成大明地方改制,这对大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省府两级界限就应该明确,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中枢推行下来的政策,如何能有效传导下去?
传不下来的新政,那就是空谈。
“陛下……”
“皇爷出事了!”
在朱慈烟准备表态,一定会把地方改制做好时,刘若愚急匆匆走进大殿内,在道道注视下,刘若愚作揖行礼,一道加急奏疏就递到了朱由校的跟前。
本坐着的朱由检等人此刻都站了起来。
在道道注视下,朱由校拿起那份奏疏,只是看了一眼,朱由校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也让朱由检他们紧张起来。
是东倭的仗出现反复了?
还是地方平叛出现问题了?
亦或是……
“这下好了,不用你们来转移压力了。”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苦笑摇头道:“湖南一带出现地震了,长沙、常德、宝庆、岳州、衡州等府州县受到影响。”
“什么?!”
朱慈烟的惊呼声响起。
作为荆王,别看其就藩地,朱慈烟在很早就主动上疏裁撤掉,而他也由此成为了王大臣,但是对两湖是有情感的,毕竟没有来京城之前,他是在那里长大的,现在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朱慈烟如何会不激动呢。
朱由检上前,接过自家皇兄所递奏疏,朱常淓他们立时就围了上来,可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一个个的表情全都变了。
“怎么能严重到这种地步啊。”
“这等灾情,靠两湖总督府,湖南巡抚府来解决,只怕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陛下,这需要中枢派遣有司前去主持赈灾啊。”
“陛下……”
听着一道道响起的声音,朱由校一言不发,说实话,眼下乃至今后,最为叫他头疼的就是自然灾害了。
别的他还能干预下,还能有斡旋的余地,但是唯独自然灾害,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在赈灾救济,灾后重建等方面抓严抓牢,根本就没有更好的法子。
而在一应自然灾害中,朱由校最怕遇到的就是洪涝跟地震了,这伤害往往是最大的,而出现这些灾情后,往往都会伴随着时疫出现。
“中枢能支配的钱财不多了。”
朱由校沉默刹那,轻叹一声道。
一句话,让朱由检他们皆沉默了。
这些年,用于赈灾救济、灾后重建的开支是不少的,甚至也因为这样,使得专司于赈灾方面的债券规模也不少了。
而在诸多类型的债券中,赈灾类债券是很抢手的,特别是一些群体,就专门瞄准这类债券抢购。
因为这牵扯到一件事,即持有的赈灾类债券越多,在受
灾地赈灾结束后,牵扯到的种种灾后重建,是可以优先参与其中的。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天下攘攘皆因利往。
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掏出真金白银,去做什么没有好处的事,除非在这背后藏着一定的利益。
也是靠着这些,让一些群体迅速崛起。
关键是在这其中,有一些人凭借着灾后重建的不菲利益,还得以跨到其他领域上,积攒了不小的家底。
对于这些,朱由校是知晓的,但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碰到律法红线,这类群体多一些又何妨呢?
“陛下,那对外颁售债券怎样?”
朱慈烟听后,立时上前道:“您先前就说过救灾救急,这次湖南出现的还是地震,牵扯到的地方那么多,而在湖南一带的叛乱还在,如果朝廷不能迅速解决的话,恐后果不堪设想啊。”
“荆王,你别忘了官券寺才筹设起来。”
朱由检眉头微皱,看了眼朱慈烟道:“这个时候就对外颁售债券的话,那今后官券寺想发挥成效是很难的。”
朱慈烟沉默了。
官券寺筹设意味着什么,他是知晓的。
这个口子的确不能开。
如果开了,那今后想约束住债券规模,就是很难的事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影响到天子的后续大计。
“那……”
“宗人府这边能挤出多少?”
不等朱慈烟发话,朱由校看向了朱由栋。
“嗯…”
朱由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皱眉沉思起来,他在盘算宗人府这边,刨除掉一些必要开支外,在宗银库的储备究竟能挪出多少。
朱由校没有开口催促,他知道朱由栋这边的压力也很大。
“陛下,最多四百万。”
在沉思了片刻后,朱由栋抬手作揖道。
“不会影响到宗人府这边吧?”
朱由校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询问道。
“不会。”
朱由栋皱眉想了想,随即道:“臣这边能兼顾好的。”
“那就划拨出来,作为这次湖南赈灾的专项银。”朱由校起身道:“等到湖南那边赈灾结束了,宗人府可接手灾后重建,必要的时候,可对外进行竞拍,这样能叫宗人府支出的都找补回来。”
“陛下,四百万只怕不够吧。”
朱由栋听后,却说道:“毕竟这次牵扯到这么广的地方,而地震又跟别的不一样,这要是……”
“剩下的内帑来兜底。”
朱由校摆手打断道:“这次赈灾,无论如何不能再给国库压力了,再给的话,朕担心中枢财政可能会崩掉。”
“毕卿他们在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努力维系中枢财政,同时在解决各项问题,这担子不是这样压的。”
“皇兄,信王邸这边能拿出些银子。”
朱由检听到这话,立时表态道:“如果不够的话,臣弟可……”
“潞王邸……”
“吉王邸……”
“荆王邸……”
“……”
在朱由检说着时,朱常淓、朱由栋、朱慈烟他们纷纷表态,见到此幕,朱由校心底生出一股暖流。
这就是他认准的王大臣。
跟有些纸醉金迷的宗藩比起来,这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但也恰恰是这样,叫朱由校认准了他做的事,宗藩宗室降等之事,必须要严格执行下来,既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那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行了,你们的钱啊,还是先留着吧。”
朱由校笑着摆摆手道:“真论家底,你们一个个谁能比得过朕,一个个的王邸有那么多张口要养活,真不够的时候,朕自会对你们张口。”
朱由检他们听到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也都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知道,自家天子是很照顾他们的,特别是牵扯到他们利益的,该争取的必须争取,这也是朱由校的原则所在,朱由校可不能叫他们事儿做了,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心也跟着寒了,那以后还有谁愿意当王大臣啊?
王大臣是什么
,那就是皇权的左膀右臂,那就是要有超然的地位与权势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叫大明上下知道王大臣的超然存在,也正是这样,才能使得宗藩宗室之中,那些有本事的人,愿意把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这样朱由校才能从中挑选更多的王大臣出来,在朱由校的眼里,他可没觉得王大臣越少越好,恰恰是越多越好,毕竟要做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