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里咕噜的风 作品

第015 章 上一世的柳允臣

    老祖宗曾经说过——人生是一场历劫。

    在求人和求己之间,我选择了求佛。

    在老祖宗走后没几年,祖母思念小姑姑也去了,祖父深受打击没多久也病逝了。

    大伯也去了。

    柳府慢慢走向衰败。

    大哥柳泽浩才学出众,却同大伯一样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我想告诉大哥,大圣已乱文不能救国,要身在高位方可有一言之地。

    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大哥心思缜密恐怕他也发现了。

    有人踏着柳家的人脉行至高位,却处处打压柳家。

    二哥柳泽文想入仕为官,支起柳家门楣,却屡试不中。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满头华发。

    我想告诉二哥不要白费力气了,可看着挑灯夜读的他,我却哽咽了。

    算了!

    正如老祖宗所说的,潮涨潮落都不由人。

    老祖宗说沈祁不是良配,这么多年姑姑恐怕早已看清。

    可她不愿意承认,活在自己的美梦中,我又何必去戳破。

    姑姑是柳家唯一的嫡女,我那个不问世事的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们护照好姑姑。

    可怎么照顾?

    日渐衰败的柳府,毫无权势的我们,用什么照顾姑姑?

    柳家早已经不能为她遮风挡雨。

    我不忍看柳家衰败,便剃了头发背起行囊去寻找仙人。

    儿时的玩笑,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真的要无情了!

    可这世间哪里有仙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黄土裂如龟甲,田间白骨错卧。

    我那姑父大权在握,却把我柳家三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老祖宗要的从来不是大圣的王权天下,而是百姓安居乐业。

    我姑父沈祁他只要权利,并且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富贵。

    小皇帝对他马首是瞻,两人也算是蛇鼠一窝,修建行宫召天下美女入宫。

    只要没有银子,两人便加赋税。我祖父昔日的教诲,沈祁全部抛之脑后。

    户部早已经大换血,如今的户部早不是当初的户部。

    年迈的孙御史早就不能行走,可他却拖曳着僵直的双腿,在宫道上留下蜿蜒的血印。

    宫门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孙御史撞死在了宫门上。

    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人间多一缕魂,却叫不醒装睡的人。

    我走过大圣的山,走过大圣的水,人渐渐变得麻木。

    人相食,易子而炊。

    我遇见许多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渐渐想通一些事。

    明白老祖宗的那句,我对你姑姑你爷爷还是太心软。

    曾祖父虽不在朝堂,却用一生去布局。

    祖父的从龙之功,同窗情谊。姑祖母入宫为妃,表舅的太子之位。

    是曾祖父穷其一生所筹划的,可他未想到二姑姑柳青儿贵为淑妃会给皇帝表舅下毒。

    直到我在北疆遇见仇久叔叔,才从他口中得知凌渊表舅一直爱着小姑姑。

    他甚至为小姑姑守身,二姑姑因爱生恨,因恨生怖,才会做出那等荒唐的事。

    “仇久叔,你这么多年去哪里了?”

    “同你表舅去南良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表舅谢凌渊假死去了南良,可到南良没几年便真死了。

    “你表舅中毒太深,救不回来。”仇久叔一拍身后的行囊。“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们柳家有地方不?”仇久叔一阵猛烈的干咳吐出一口鲜血。“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行了。

    同你表舅从北到南,又带着他从南到北。一路走来,我伤上加伤。

    活不一点!”

    “仇久叔,你成家了吗?有后人吗?”

    仇久叔哈哈一笑:“你叔我练的童子功,成什么家?女人哪里有练功好玩!”

    仇久叔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口气问道:“你小姑姑还好吧?

    是不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我小姑姑只有良辰表哥美景表妹两个孩子。”

    我同仇久叔谈起沈祁,谈起柳家谈起大圣和京城,一壶浊酒从黑天谈到白日。

    天亮之后,仇久叔交给我一物他说是南良的圣物叫回溯罗盘。

    我们就此分别。

    他背着表叔的骨灰,往京城方向而去。

    仇久叔走后的半年,我在北疆听见了当朝首辅沈祁身死的消息。

    那一天我杀了两个鞑子,肋骨被打折了三根却仍旧哈哈大笑。

    北疆的士兵劝我,“大和尚你回家吧!出家人不应该死在战场上。”

    可谁又应该死在战场上呢?是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吗?

    朝廷的粮草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运不到北疆,北疆的战士常常食不果腹。

    要么退要么被饿死被杀死?

    可我们的身后是家啊!

    如何能退?

    在午夜梦回,我总是祈求神明祈求老祖宗还世间一个神迹。

    让战争停止吧!

    北风卷着碎玉般的雪粒把一个个年轻的身体掩埋,远处断旗在风里飘成一缕灰烟,恍若还缠着未散的冤魂。

    我在风雪中看见了良辰的身影。

    满鬓斑白的良辰哭的跟孩子一样。他说:“表哥,我把我娘同表舅合葬了。

    若是有来生,我想当他俩的孩子。

    我想当这天下的主人,改变这乱世。”

    若有来生?我只想当柳允臣,清风寨尘仙人座下的柳允臣,而不是北疆的臣和尚。

    自此……

    我同良辰一人一把刀在北疆住了下来。

    北国人如同猫逗弄老鼠一般,进城烧杀抢夺之后又退出城外。

    北疆哀嚎遍野。

    雪越积越厚,盖住了焦黑的箭矢与凝固的血痂,满地的尸体。

    风掠过断壁,卷起满地白幡似的雪。

    又一次出城迎战,良辰再也未归。

    这天地间的寒酷,终是吞噬了他单薄的身子。

    又一日大雪封城,北疆迎来了皇帝再次割地赔款的圣旨。

    我想若是表舅还在,我大圣国会怎样?

    一定会四海升平吧!

    我还是柳家的小少爷,不是臣和尚。

    表舅同老祖宗在天上,会不会急的团团转?

    我听着远处朱漆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

    我乃清风寨尘仙人座下无情道允臣,可终其一生我都做不到无情。

    我以残躯护国,不堕柳家威名。

    老祖宗,允臣是柳家的儿郎!

    允臣勇否?

    ———写这章心里好难受!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