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送走王小飞,钱度刚回院子,韩子童的身影就从门口窜了进来。
“汪汪!”
三条狗见着人,先叫两声,麻溜贴过去绕圈子。
钱度听着声儿回头,笑骂道:“狗东西,见着我怎么不这么摇尾巴。”
韩子童白了他一眼,美滋滋的:“狗剩跟我最亲了,大吉大利也是,它们都很聪明的,你那嘴就没几句好话当然不跟你亲。”
钱度气道:“好话,好话能当饭吃?我这一天三顿,顿顿有肉,现在的军犬恐怕都没他们的伙食条件好。”
“好吃好喝待着,还得说好话,我可不是供祖宗呢。”
钱度背过去独自先进了屋,到没有生气,就是闲着没事神叨叨的碎叨两句。
外人旁人骂不得,亲友没事也不能骂,自家养的狗总能骂吧。
大吉也灵性,见着钱度往屋里走,狗脑袋左右张望了两下,晃着尾巴跑了过去。
钱度又立马笑呵呵的两只手架起它来,“还是你小子有悟性,今中午给你加鸡腿。”
俩人进了屋,韩子童脱掉外套,扫了眼,在一旁先拿扫帚扫了扫地,又拿拖布拖,刚开始还是门口,后来顺带着一整个客厅拖了一遍。
完事儿又看见桌子上有些杂乱,挽着袖子,牢骚道:“你说你一个人,就不能注意注意卫生,这给邋遢的。”
钱度笑道:“这不是有你这个未来的女主人呢么,我要不邋遢,怎么能显出你勤快。”
“你这嘴就欠!”
“你的嘴不欠,甜的很。”
得了一个白眼,钱度美滋滋的回沙发上。
中式沙发,小叶紫檀拼接雕刻而成,长3.1米,宽92厘米,上面铺着羊绒垫子,中间摆了一个炕桌。
钱老地主老神在在的瞅着韩子童收拾到跟前,袋子拎起来摊开一看,眼睛随之瞪的老大。
“这这,这怎么这么多钱...呀!”
钱度把她一把拉进怀里,坏笑道:“给你准备的彩礼,怎么样,喜不喜欢?”
韩子童嗔了他一眼,“哪门子彩礼要这么多钱,你当这是从我爸妈手里买女儿呢。”
“咋,钱多了老丈人还不高兴啊,这我到时候可得跟他说道说道。”
“你就嘴贫吧,就你这邋遢样,我爸妈还看不上你呢。”
钱度舔了下嘴唇,“你看上我不就成了。”
“......”
韩子童中午没走,俩人合伙在厨房做的饭。
大米属寒,冷冻数九的吃碗面最好,家里大前天刚买来半扇羊排,钱度打算熬个羊汤,只要处理好不膻,羊汤捞面指定好吃。
擀面抻面,俩人熟练默契的来回穿梭。
钱度很享受现在这个感觉,哼着小调往碟子里夹了十几个腊八蒜。
“你哼的这是什么歌,调子挺好听的,我怎么没听过?“
钱度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笑道;“嗯...这是我自己没事写的,你要不要听?”
“少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写歌。”韩子童说着,又努了努嘴,“那你唱吧,我听听你写的怎么样。”
“那我可唱了,咳咳...等我酝酿酝酿。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
钱度哼唱的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这首歌八零后可能记忆不会太深刻,可放九零后里,十个人拉出来八个都会哼唱几句。
韩子童听着听着,手里的动作停下,美目涟涟的看着他。
一歌毕,钱度乐呵呵的挑着眉:“怎么样,写的还算可以吧?”
韩子童狐疑的看着他:“这真是你写的?”
“不然呢,在我之前你听过别人唱?”
钱度一点也不害臊,我先唱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主打一个截胡。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丫头没出声,先沉默了一阵,后面听见像是吸鼻涕的声音,扭头一看,竟然红着眼睛哭了。
钱度一慌:“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刀太锋利划着手了,这刀我刚磨的,你也太不小心了。”
钱度连忙握着她的手检查,发现没伤口松了口气,可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这没头没脑的怎么哭了,瞅瞅都哭成大花猫儿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快擦擦。”
钱度连忙拿毛巾给她擦眼泪,慌慌张张的样子让韩子童笑了一下。
“我没事,就是你这首歌太好听了。”
钱度没好气道:“好听归好听,那也不用哭啊,你瞅瞅,鼻涕跟面条似的,还嫌我邋遢呢。”
“谁让你唱的这么...好听的。”
钱度还是低估了这首歌的杀伤力,或者说低估了这时候的女孩,那份单纯和感性。
眼泪止住,钱度连着讲了几个笑话,又把她逗的直乐。
羊排炖了将近一个小时,面条另起一口锅煮好,捞出端到正屋。
都不用撒胡椒粉,撒点葱花,浓郁的羊汤味儿让人食欲大开。
呲溜~
钱度一脸夸张的享受:“嗯~好吃,你这面擀的劲道,出去开家面馆生意指定不错。”
“那当然,这可是跟我妈学的。”
钱度面嗦一半突然咬断,起身把买来的录音机和磁带拿过来,特意挑了邓俪君的。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韩子童面也不吃了,凑过去眼睛泛着光似的,一动不动的傻乐呵。
录音机本来就是个稀罕玩意儿,更别提放着邓俪君那温暖的音色,初听真会让人有种化开的感觉。
由于歌词简单容易上口,听完一遍韩子童已经会哼唱了。
钱度给她喊到跟前:“先吃饭,录音机就在那儿摆着又不会跑。”
“邓俪君的声音好好听啊,歌唱的也好听!”
“......”
钱度最后连锅里剩的,嗦了两碗半面条,汤一凉韩子童嫌膻味儿太重,全让他给造了。
俩人在屋里腻歪了一下午,晚上钱度骑车送她回家,前脚刚回家,后脚就有人上门。
“汪汪汪!”
钱度套上衣服,打着手电筒一看,麻溜过去。
“去去去,乱叫换什么!”
脚帮子踢开几只狗,钱度看向来人笑道:“李哥没吓着你吧,快进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三条狗也跟了进来。
李泉是钱度的邻居,就在隔壁,他这还是头一次进这个邻居的家,一进屋直接被屋里的一整套红木家具整不会了。
灯光明亮,呈暖色,照在家具木板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李泉脑子里瞬间蹦出了这两个字儿。
钱度给他沏上茶,笑道:“李哥,这大晚上的,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李泉接过茶,说道:“我刚才来过一次,发现你不在家,其他邻居都通知过了,我十一号结婚,提前一天如果你有时间,就过去帮帮忙。”
钱度连忙应道:“你这结婚大喜的日子,必须有时间,到时候我一准过去。”
李泉是隔壁老李家的小儿子,头上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屁股后面还有一个妹妹。
钱度之前拜访的时候了解了些情况,姐姐出嫁,三进的院子一家三口人住着,热闹的不得了。
结婚办喜事,主家自然会提前几天通知邻居,到时候过去帮帮忙,钱度不去反而不合适。
又聊了一阵,才送他离开。
给大门上了栓,钱度叹了口气,这年头的年轻人结婚太早,给他整的都有点上压力了。
结婚早,儿子闺女基本上隔年就能生出来,要是身体好些,四世同堂还是很容易的。
翌日
钱度刚锻炼完,林一达和王小飞就组团上了门。
“你们俩一大早是不是闲的,来我这儿干嘛。”
王小飞看了眼林一达笑道:“我们俩路上遇见的,结果一打招呼都是来你这儿的,就顺带给我捎过来了。”
林一达掏出中华烟散了散,笑道:“我这吉普车多方面,钱粮胡同到这儿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没事儿就过来坐坐。”
钱度撇了撇嘴,给他们带进屋:“水壶里的水刚烧开,桌子上有茶,想喝自己倒,对了你那个司机呢?”
“车里呢,没让他进来,喝什么茶啊,穿上衣服,咱出去一起吃碗豆腐脑去。”
钱度洗了个把脸,套上衣服,加上司机崔连贵,四人在街上找了个卖早餐的馆子。
“四碗豆腐脑,包子先来八个,油条来十根。”
王小飞:“你也不问问我吃什么就点,这当了厂长的人就是不一样。”
“嗐,不差那几个钱,想吃什么随便加。”
王小飞要了一碗面茶,钱度喝不惯这玩意儿,粘了糊的,糊嗓子。
“我现在是发现了,这钱是真好赚,你看看这馆子,从早晨六点开始人就没断过,光一份豆腐脑几毛钱,一天卖一百份,一个月下来就不得了。”
钱度啃着油条,没看他,而是对王小飞说道:“看见没,林厂长感叹钱好赚了,回头跟樊腾他们说一下,热干面店早晨也可以卖些包子馒头。”
“不用自己蒸,找邻居退休的大妈外包出去,包子馒头豆腐脑他们做,每天早晨去收就行。”
仨人直愣愣的看着钱度,林一达竖了个拇指:“论赚钱,还得看你!”
钱度在两人眼里是妥妥的赚钱狂魔,感觉那脑子稍微动一动,就能想出别人想不出来的点子,关键还真能赚钱。
王小飞感叹了句:“真搞不懂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我怎么想不出这些点子。”
钱度笑笑不说话,平心而论,他骨子里自认就是个俗人,上辈子穷怕了,现在无数个机会摆在跟前,总有种钻钱眼里的感觉。
说句夸张的话,就是鼻子一耸,空气中都是钞票的味道。
赚钱的路子每天一睁眼就摆在眼前,他怎么能错过,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鼓捣。
其实就按现在的生意规模,和手里的房子来看,钱度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安安心心的不折腾了。
可就这样,总觉着有些不甘心。
急头白脸吃完,林一达和王小飞抢着付钱,钱度在一旁站的心安理得。
就是崔连贵站着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胡茬,麻溜出去把车开过来。
林一达早晨真就特意上门窜了窜,吃过饭去了服装厂,王小飞和钱度慢悠悠去了三庙街。
钱度顺道买了六斤鸡蛋,先去看了看梁金环,俩人又转道去了许仁宏家。
见着许家奇的老婆和儿子,王小飞差点没笑出声。
打扮的很精致,头发是那种酒红色的波浪卷,就是里一层外一层穿个跟个粽子似的,走路感觉都困难。
许家奇发着烟,解释道:“我老婆是祖籍在潮汕,从小在香江长大的,从来没经历过北方的冬天,冷的出不了门。”
钱度笑道:“正常,我们在这儿待惯了,去了东北漠河那地界,零下四五十度的温度照样也受不了。”
许家奇笑着朝里屋喊了声:“阿仔,快出来打个招呼。”
话落,一个白白净净,穿着羽绒服的小子从屋里小跑了出来。
“快叫叔叔。”
小破孩瞪着眼睛呆萌萌的,半天脆生生喊了句:“猪猪!”
许家奇笑着解释道:“唉,孩子从小就是在香江长大的,在幼稚园学的英语,平常说的粤语,我从小跟他说话还特意用的家乡话,现在就是能听懂,但不会说,给我急的,怎么能不会说家乡话呢。”
这也是许家奇这次为什么非要带儿子回来的原因,香江再好,可家乡只有一个,总得回趟家认个门。
钱度点头应着,他儿子以后要是不会说普通话,甩一口爹地妈咪,他指定抽出七匹狼来一波父慈子孝。
俩人来这次主要还是看院子,许仁宏不知道钱度人在哪儿,只能喊王小飞找人。
没有多待,四个人出门去了紫禁城皇城根底下。
许仁宏边走边解释道:“我这处院子是二进院,之前是民族事务委会办公的地方,前几年不知道迁去了哪里,给我还了下来。”
钱度表面平静的应着,心里却狂喜不已,这地儿可真成皇城根底下的房子了,就算屋顶只剩一片瓦,他都舍得买。
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到了地方,门口右侧还挂着生锈的机构牌子。
许老头开锁,一伙人进去,跟着的王小飞眼睛都不由一亮。
皇城根底下的二进四合院,能被征用办公,建筑格局自然是极好的。
许仁宏看向钱度:“这院子我来看过,保存的很不错,你要是想要,便宜点卖给你。”
钱度乐呵着:“您这话说的,便宜能有多便宜。”
“房契上的面积是五百六,建筑面积是四百三十平,我也不多要,一万六怎么样?”
钱度欣然应允,这价格老实讲他占大便宜了。
京城别的地方他不敢说,这地界绝对不会被划进拆迁的区域里,地理位置实在是无敌了。
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当天就去房产局办了手续。
中午在轩鼎楼请了一顿,等他们离开,王小飞感叹道:“那院子是真不错,我瞅着都心动。”
“话说你买那么多房子干嘛,住的过来吗?”
钱度认真道:“话我可是老早就跟你们说过了,现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遇见中意的房子闭眼入手就对了,最好是独门独院产权清晰的四合院。”
现在的情况还好些,大部分人眼睛盯着的是楼房,对四合院并不上心,房价变化也不明显。
钱度没法明说,买房子不仅是钱保值的好法子,哪怕手里只有一套,以后一家人可能也吃喝不愁了。
要么说京城大款多呢,七成的人吃了这波红利,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这真得看命。
王小飞点了点头,这话钱度之前暖房的时候跟他们提过,他自然记在心里。
老实讲去年下半年,他还真碰到了一个卖房子的。
当时脑子下意识想起了钱度的提醒,自己也很心动,坏就坏在他媳妇不同意。
对于梁金环来说,房子再好够住就行,哪有把钱握在手里来的踏实。
别看他外面风光,其实兜里没多少钱,要是有个支出还得好说歹说的申请。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更别说肚子里还有孩子,梁金环牢牢把握财政大权,王小飞自己反而开心的一批。
毕竟有老婆管,老光棍指不定怎么羡慕他呢。
钱度也知道他这情况,媳妇儿不同意说什么也白扯,只能说梁金环的御夫之道太强了。
......
李泉婚礼前一天,钱度早早的过去打招呼。
这条胡同里男女老少见了个全,老的就叫叔爷,女的就叫大妈婶子,身上带的两包烟晃个神的功夫全发完了。
“以前没见过你啊,跟李泉是?”
“邻居,我这刚搬过来的,平常出去的早回来的晚,咱不得拜的街坊。”
“奥~我说呢,瞅着面生...”
这胡同里全是独门独院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实力,瞅人的眼光很准。
钱度的面相就不像过苦日子的,更别说那一身羽绒服了。
三蹦子在院外轰隆隆的响起,老爷们儿出去帮着搬两口大锅。
钱度准备上前,被李泉给拦住了,“你别搬,这衣服给弄脏划破就不好了。”
钱度叼着烟,袖子猛地一撸:“没事儿,这衣服又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
前院架上两口大锅,又去菜市场搬定好的肉菜,院里院外挂灯笼,接电线,钱度叼着烟一个劲儿的忙活。
中午饭是大锅面,肉卤子,老师傅用铲雪的铲子炒的。
钱度端了一碗,在门口跟一群老爷们儿一样蹲着呲溜。
面就得大口呲溜,声音越响越好,一些个家庭不知道受西方还是哪儿的影响,瞎讲究,从小教育孩子吃饭不能交谈,吃面不能发出声音。
钱度对这些嗤之以鼻,别说吃饭不能发出声音,中果人的餐桌自古就是圆的,除了有象征团团圆圆的寓意,图的就是个热闹。
一家子,或者好友哥们儿坐一起高声畅聊,把酒言欢,这次是吃饭。
全程不说话,吃饭不出声,那跟吊丧有什么区别。
正吃着,苏山带着魏大坤走了过来,俩人一手揣兜儿一手拿着烟,外八字走着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苏山兜里有钱,走路带风,腰杆子跟绑了钢筋一样挺得直溜。
眼睛随意一撇,瞅着钱度直接走不动道儿了。
“哥?你怎么在这儿吃饭?”
钱度老早就看见他了,一脸的嫌弃,起身上前脚帮子给了他一下。
“你小子好的不学,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给我把烟扔了!”
苏山手里的烟连忙一甩,钱度又看向魏大坤,后者一慌,麻溜丢地上踩灭。
钱度看着他俩,伸出手:“把烟拿出来,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俩没成年之前抽烟,抽你俩。”
苏山也是大意了,他没想到钱度这么个老大哥蹲在外边吃大锅饭,原本还想着进门前把烟抽完,没成想逮了个正着。
哭笑道:“哥,我这岁数的都抽烟呢,没什么吧。”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快掏出来,还有你的。”
俩人不情愿的拿出来,钱度拽过一看,没好气道:“还抽的华子,你们俩比我还潇洒,回头再找你算账,我这儿忙着呢,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钱度自己都没抽华子,这俩小子一有了钱,竟然抽这玩意儿。
再一看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可不就是他服装厂的牛仔衣牛仔裤。
这料子就是单面的,冬天穿,不得冻死个人。
钱度瞅着提了提嗓子:“回去穿上袄子,不然别来找我!”
俩小子听着声儿,步子更快了。
钱度撇了撇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骚包。
端碗继续蹲过去,之前跟他打招呼那人笑道:“现在的小年轻就是爱打扮,我家那小子宁可出去冻着直哆嗦,也不愿意穿袄子。”
钱度挑了挑面,应道:“以前是穷的没得穿,冬天冻的像孙子,现在有条件了,反而'装'成孙子了。”
“精辟!”
两口嗦完,钱度把缴获的烟,凑着最近的人散了散。
那人看着烟头,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段鹏,认识一下。”
“钱度,家就在隔壁。”
段鹏眼眸子闪了闪:“看你年龄不大,还在上学吧?”
“今年刚参加高考,在北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