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拿犯人当人看!
有人惊呼大喊,“有人滚下去了!”
“小心,别被撞到了!”
这块地势颇陡,加上地上的残雪,犯人累极脚下踩空直接朝下面滚下去。
力道太大,中途又撞倒几个人。
有人被眼疾手快的亲人抓住,幸免于难,没有跟着滚下陡坡。
有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头朝下滚下去撞到石头,留下一路血痕,看的人心惊肉跳。
“俊儿,俊哥!”灰暗中, 一个老妇的声音飘出来,“官爷,官爷,俺儿子别被人撞下去了,求您,求您救救他。
俺给您磕头了,救救他吧!”
“咦,这声音有些熟悉啊!”冯老太把窗户推开一条缝,探头往外看,“这声音咋恁像跟我骂仗的老虔婆!”
冯老太还没看清,窗户自外被推了一把.
“啪”一声脆响,窗户上的缝隙被合上 ,甜丫的声音飘进来,“奶,你也不嫌冷,有啥好看的,您老实待着吧!”
甜丫和穆常安这会儿走在外面看的分明,灰暗的天色遮不住殷红的血迹。
那个婆子也是熟人,正是吴婆子和她那个吃绝户的儿子。
恶有恶报,他儿子被人撞到滚到坡下去了。
生死不知。
甜丫怕老太太见到血迹再给吓个好歹。
“欸,你这丫头,差点夹着奶鼻子。”冯老太正欲推窗再看,手猛地一顿,浔哥也聪明,猜到了外面的人。
小手抓住老太太的手,不让老太太推窗看。
冯老太也想起来了,脸猛地一白。
前两天还趾高气扬的母子俩,现在成了生死难料的犯人, 这转变吓得老太太心肝脾肺乱颤。
“太吓人,太吓人了!幸好没看!”冯老太抱紧浔哥喃喃重复。
吴婆子的哭求声还在继续,马二黑的脾气就没有这么好了。
耐性也一般,看吴婆子给脸不要脸,反手抽出一鞭,打在吴婆子脸上,“救啥救?早死透了!
石头上都是血,你眼瞎啊,要是不想活了尽管说,官爷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让你们母子在地下团圆!”
吴婆子捂着血迹斑斑的脸,下意识摇头。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可是俊儿咋办?
“其余人继续走,滚下去的人不用管,反正也是个死,别耽误赶路!”有官差挥鞭子赶人。
混乱的队伍恢复秩序,犯人们一声不敢吭的闷头赶路。
家人滚下去不知生死的犯人,捂着嘴呜呜哭,还不敢放声哭。
人走过,雪地上的血迹红的惊人。
又被簌簌飘下来的雪花覆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别看了,走吧,看多了你心里又要难受!”穆常安抬手捂住甜丫泛凉的眼睛,一手环住人往前走。
甜丫淡淡嗯一声,“吴氏母子咎由自取!”
她难受吗?
不,她好像有些麻木了,这是封建王朝,这些事都是正常的!
短短几个月她竟然习惯了!
多么可怕!
“到驿站了!”前头的官差喊一声,寂静的可怕的队伍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
走进燃着火光的驿站,橘红色的光芒笼罩住冻得发僵的身子,丝丝暖意传到四肢百骸。
甜丫也有了精神!
犯人队伍的事被大家伙抛在脑后。
申田真怕手下这些良民被冻死,这次主动找驿站的驿丞谈话。
把后院的仓房、柴房和牲口棚都要了下来,安排没银子的流民住。
住不下的,申田带着人去找驿站附近的客栈东家,租下他们的柴房,让流民住进去。
得益于和申田的关系,桑家庄人被安排进最大最好的仓房打地铺。
不要一分银子。
“地方不够,你们小二百人挤挤,柴房、牲口棚那些地方得给其余流民住!”
申田没忘了他们的人数。
仓房对他们来说有点挤,但是他也没办法,其余流民的性命同样重要,他不可能为了让桑家庄人睡的舒服。
就置其余流民于不顾。
照顾是一方面,但是他绝对不会因为他们耽搁自己的差事。
甜丫和穆常安理解,亲自把人送出去,再三道谢。
驿站是根据当地官府的财力盖的,他们今个住的宁山驿站显然比较穷,驿站盖得一般般。
除了院墙和前院这些官差住的房子是青砖盖的,后院的仓房、厨房、柴房、牲口棚一水的木头房子。
柴房和牲口棚的房顶都是用干草做顶。
压根不保暖。
仓房和厨房的待遇好点儿,好歹用瓦片封了个顶。
不至于四面冒风。
什么事都得比着来,仓房虽然不咋地,但总比住在外面强。
村里人很容易满足,按照前面十来天的安排,有人去取帐篷搭帐篷,有人赶着牲口去牲口棚。
有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运进仓房里。
前面十几天,因为夜里有官兵巡逻看守,把家当和牲口一起放进牲口棚他们也不咋担心。
今个就不同了。
今个驿站不仅有他们这些去往各地落户的良民,刻字发配的部分犯人也住在驿站。
马二黑不把犯人当人看,自然不会给他们掏银子租驿站的牲口棚和柴房住。
至于旁边客栈的牲口棚和柴房,他想都没想过。
只打算让犯人睡在没有片瓦遮身的冰天雪地里。
至于会不会被冻死,他不在意。
没死就继续上路,死了直接扔出去喂狼。
驿站后院睡不下的犯人,被打发到驿站外面去睡,十来个人挤在一顶帐篷。
怕这些犯人趁夜逃走,押送的官差用草绳把他们的手脚串联起来。
绳子上系着铃铛,一端扔过墙头,握在一墙之隔的官差手里。
但凡有动静,铃铛就会响,看守的官差立马就能察觉。
甜丫听穆常安分析,嘴角抽了抽,“他们多虑了,天寒地冻的,即使从驿站逃出去。
没吃没喝,衣不蔽体,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也活不下去。
要么被野兽吃,要么冻死饿死!”
只要不是傻子,估计没人想逃。
老实待着,有帐篷住有口粮吃着,幸运的或许能活着走到关外。
“这也是朝廷选择冬天流放犯人的原因!”穆常安淡淡说一句。
甜丫打个寒颤,穆常安握住她的手,彼此温暖着。
隔着夜色,甜丫不由看向后院西北角。
那个角落堆着牲口的粪便,发酵好,明年开春驿站可以把这些沤好的肥料卖给种地的农户。
粪堆的味道不好闻,那些犯人却好像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