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赶路的甜丫不知道陆民被烫了,要是知道了,保准乐呵出声。
高低得说一句:老天开眼。
抠搜搜的五两银子让她郁闷了一天,村里人得知后,私下里不知骂了陆民多少次。
连续几天,桑家庄人的吐槽对象都是陆民。
害的陆民没少打喷嚏,还以为自己鼻子出问题了呢。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严寒,说滴水成冰不为过。
跋涉十来日,队伍途径永庆和武顺分别丢下一些人。
“不是说永庆和武顺不接收流民了吗?”石头不解。
“这世道有银子能使鬼推磨!”穆常安淡声开口。
确实,能在这两个城池落户的,无疑都是赶着马车的富户。
没一个穷困潦倒、衣不蔽体的穷人。
当初左安翔也给他们说了,永庆和武顺并不是一个流民都不接收。
只要银子到位,一切皆有可能。
甜丫眼里有些羡慕,看一眼就不看了,看多了眼疼。
谁让他们穷呢。
哨音再响,武顺城巍峨城墙被远远抛在身后,隐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天寒地冻,队伍后头的流民越走越慢,队伍越拉越长,天太冷了。
不少流民冻病了,队伍一路走咳嗽声就没停过。
害怕村里人被传染上,甜丫和穆常安让大家伙非必要脸上的面罩子就不要解开。
离那些生病的流民远一点儿。
这是古代,医疗条件极其不发达,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命。
越往北走,四周越荒凉,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只有黑户户的野林子。
十里一亭、五十里一驿。
为了晚上能顺利赶到驿站落脚,官差看着越拖越长的队伍,也没了好脾气。
“都走快点儿,别墨迹,天黑赶不到驿站都得住野外,一不留神就能冻死几个。
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墨迹!走不动的,旁边人拖着拽着!”
黑云压顶,寒风呼啸!
天阴的像是傍晚,其实也才半下午而已。
“再快点儿!”看着黑沉沉的天色,申田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平日看着比较平和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冷肃。
天阴的不正常,大冬天这样的天色,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要落雪了。
落雪可不是好事儿。
行程会被拖慢,那些衣薄体瘦的流民,有些怕是扛不住会冻死在路上。
他奶奶滴,这都啥事!
这些人拿的是正儿八经的良民户籍,不是他押送的犯人。
犯人路上死几个正常,死十几个也没人说啥。
良民就不行了,这些人已经算是甘州人,还指望他们壮大村镇的人口,把荒废的土地再次种起来。
明年甘州的粮仓又能丰几分。
所以,路上死太多人他不好交代,最好的结果就是一个不死。
可要是落了雪,冻死病死或者大雪阻路,当天赶不到驿站,露宿野外被野兽咬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唉!
一桩桩压在心头,让申田面色越发不悦!
官差得了令,甩鞭骑着牲口队伍前后转悠,催促没车代步的流民加快速度。
流民也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他们也会看天,不用官差催促,大多人咬牙强撑着死命往前走。
闷头赶路。
“啪!”鞭子破空声传来,伴随着官差的怒骂:“给老子走快点儿,少装死!
啪,起来,赶紧走!
不走的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打残算老子的!”
阴沉沉的天,配上官差阴恻恻的话,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甜丫不由打个寒颤。
眼睛却透过暗沉的天色精准落到斜后方,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
那边还有一个队伍,有负责押送的官差比他们这队多一倍。
不同的是,申田负责押送的是去往各地落户的良民,未来的甘州人。
只要这一路没人惹事,他们官差只需负责保护良民的安全。
而另一队,押送的是犯事的犯人,额上刻着字,被发配到关外修长城,非死不得出。
寒风中,这些人佝偻着身子,犹如僵尸行走在荒原里,露出的手脚青紫红肿一片。
脚上草鞋踩过残雪,残雪顺着缝隙钻进鞋底,又被脚底融化,寒风一吹,融化的雪水再次结成冰。
鞋底结了一层层冰碴子,每走一步就犹如踩在冰刀上。
押送的官差各个凶神恶煞,手里鞭子黑红黑红的,好似沾了血,但凡有谁走的慢了,上去就是一鞭子。
本就破烂的单衣裂开,里面塞的干草簌簌落下。
犯人哀嚎一声,脚下却不敢慢半分。
面对犯人,这些官差没有好脸色,非打即骂!
都犯事了,还想被他们当人看?
门都没有!
有了旁边队伍的对比,良民队伍这边也不由加快步伐,都不用申田催促了。
有的小孩被冻得哇哇哭,大人们也顾不得管,只管扯着娃闷头赶路。
迎风走泪水和鼻涕被冻在脸上,泛红起皴的脸生疼生疼的。
知道疼了,这些小孩自动闭上嘴巴,不哭了。
两个队伍像是比赛似的,越走越快,寒风也越发大了。
寒风里又走一个时辰,不知不觉天色又暗一个度,彻底和头顶的乌云一个色了。
天太冷大家伙闭紧嘴巴,队伍里除了走路的声音,再无人声。
寒鸦嘎嘎叫几声,枯树林子里干枯的枝干随风挥舞,犹如张牙舞爪的厉鬼在哀嚎。
突然眼上一冷,甜丫下意识闭上眼。
“落雪了!”穆常安抬手把甜丫眼皮上的水渍擦掉,又搓搓她的手,低头给她哈气,“我刚才去问了申叔,快到驿站了。
再走两刻钟就差不离了,到了驿站找几块干姜,给大家伙熬一锅姜汤喝……”
穆常安声音飘进耳朵,甜丫眼皮眨了眨有些回神了,冻得麻木的脸好似有了热意。
“终于到了!”她吁口气,抱紧他的胳膊。
“快到了,大家伙加把劲儿,到时候让驿卒给大家熬锅姜汤,今晚的干粮用水炖,让大家伙吃顿热乎的!”申田适时喊。
给大家伙加油打气。
犯人队伍,领头的马二黑态度截然相反,怒骂出声,“麻溜的,耽误了时辰,今晚都给老子住外面喂狼!”
怒吼刚落,突然传出“咚”的一声儿。
“啊!”惨叫声紧随而至,然后接二连三的传出“咚咚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