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谢忆环缓缓道：“那就是说，若空真是你杀的，而非孟斧？”
“是，那时候他早已离去，根本不知道这些。”幽瞳道。
“只怕未必吧……”
谢忆环神色冷然，“也许若空发现了你们的事后，找的并不是你，而是孟斧，因此杀他的人也是孟斧，只是事情败露，你才出来顶罪，我说的对么，孟斧！”
说着，谢忆环的目光又转到了孟斧的脸上，看来对于此事，他已信了大半。
“他找我又有何意，难道能挽回幽瞳的心吗？再者，以他的武功和机警，既有了防备，又岂是我一刀可以击杀的？就算不济，他也可以逃走，若论轻功身法，我又怎能及得上他。”孟斧抬起头道。
直到此刻，幽瞳方才笃定，若空确是孟斧所杀，否则他何必圆这个谎，但孟斧为何要杀他，却是不知，但想来多半与己有关，若此，她这番作为也就不枉了。
一声冷哼，谢忆环转过头去，又望着幽瞳道：“你说若空是你所杀，那抛尸地点，你应该很清楚吧，可敢去指证？”
“那时候已然深夜，我心慌意乱之下，没有太过留意，只模糊记得，边上有几块大石头。”幽瞳缓缓道。
东边的山谷，两年多前她曾经去过，没有太过深入，只记得那里有许多大石头，横七竖八堆在荒草中，便藉此胡诌了两句，料他们也难以分辨。
谢忆环双眉微皱，不再说话了，因为抛尸的地方，确有两块青石，一大一小，横在边上。
“孟斧，你可知罪？”生灭忽然睁开眼睛，沉声道。
“弟子知错了，未能秉遵殿主教诲，致有今日之祸，更累及幽瞳，惶恐之余，恳请殿主能放过她，一切责罚，皆由弟子承担，虽死无怨！”说着，孟斧缓缓屈膝，跪在了地上。
他这番话倒也并非虚假，虽说幽瞳是甘愿顶罪，但在他心中却无比痛苦。
自小至大，他从未像这样逃避过，再大的苦难，再大的凶险，他都不曾吭一声，只会咬紧牙关，默默承受。可现在迫于情势，他不得不违心苟免，这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因此，一跪之下，痛苦、愧疚、自责，种种感受情不自禁涌上脸庞，难以自抑。
“不不不，这不关孟郎的事，和他相好，是我心甘情愿的，若空是我杀的，他只是局外人，师父您就罚我吧，不要迁怒孟郎，徒儿求您了！”一旁的幽瞳赶紧走来，跪在孟斧身侧。
师父二字，从幽瞳口中说出，还是第一次，虽然有些突兀，亦可见她对孟斧关心之切，用情之深了。
谢忆环、紫龙皆是一怔，却听生灭缓缓道：“你个人的事，我无权干涉，但若空之死，必要有个交代，他的身份你不是不知，一怒而杀之，未免牵强。再者你的身份，若空也多半知晓，就他的性情和胆量而言，真的敢如此妄为么，有待商榷。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人是你杀的，但其中疑点甚多。你是我弟子，孟斧亦是我弟子，若空也算是我弟子，杀人偿命，我不会偏袒，更不会徇私，待查明真相之后，自当禀明龙王庙，按律处置。”
听到杀人偿命四个字，孟斧正欲说话，却听幽瞳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我杀了若空，但他酒后乱性，非礼在先，难道我就该甘心受辱吗？就算他是玄武王的侄子，胆敢如此对我，已是死罪，更何况，我只是失手杀了他，莫说玄武王，便是到了龙王面前，我也无惧。”
求情不成，她忽然强硬起来。谢忆环、紫龙眉头微皱，而孟斧心下明白，幽瞳这番话，自是说给他听的，好让他放心，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更不要轻举妄动。
如此言语，可谓胆大之极，但生灭却仍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既未呵斥，亦未责罚，只扫了孟斧一眼，淡淡的道：“不必再说了，今晚到此为止，你们都起来吧。”
待二人起身，生灭又道，“水云轩、清风阁，你们暂时也不要回去了，就先住在轮回殿。”言罢他双目微闭，转开了头。
“来人！”谢忆环大声道。
殿门开处，两名灰衣人走了进来。
“将他们带下去分别安置，要好生看守，不可怠慢。”
“是。”待四人出去后，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生灭、谢忆环和紫龙三人。
谢忆环望向紫龙道：“三弟，对幽瞳所言，你怎么看？”
“这个……”紫龙沉吟道，“年轻人嘛，一旦春心萌动，干柴烈火，男欢女爱，也是常有的事。幽瞳所言，我觉得可信。”
“春心萌动，干柴烈火……那是你，而非孟斧。”谢忆环冷哼一声。
莫名其妙碰了个钉子，紫龙只能无奈的耸耸肩，不再说话了。
谢忆环转过头去，望着生灭恭声道：“灭尊，依您之见，真相究竟如何？难道真是幽瞳所为？”
生灭未语，片刻方缓缓睁开眼道：“若空一直是你在指点，情同师徒，他此番被害，你的心情我自能了解。虽然孟斧的嫌疑很大，却又没有真凭实据，但若说幽瞳所言皆为实情，那也未必。此事扑朔迷离，不宜感情用事，更不宜仓促定论，需仔细斟酌。但不论怎样，能将三人纠结在一起的，无非就是一个情字，若空喜欢幽瞳，幽瞳却喜欢孟斧，醋海兴波，妒火中烧，那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虽未明言，但他话中也隐有指责若空之意。
谢忆环不好辩驳，只得道：“就算是因为幽瞳，但出手的也多半是孟斧，否则若空脸上不会是那种表情，而且幽瞳素来高傲，又怎会背着若空的尸体，独个走那么远，扔在谷中？如她所言，既然无惧，那又何须掩盖。”
微微一顿，谢忆环脸色阴沉，又道，“还有上次阴极岛之争，近月为何会败？究竟败给了谁？虽然她不曾说，但想来多半就是孟斧，否则幽瞳只怕未必能获得阴极花。要不然，我们便飞鸽传书到修罗殿问个明白，若真是孟斧，那他定已暗中合道，此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生灭不置可否，却缓缓转头对着紫龙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紫龙，依你之见，若空近年来的悟道，进境如何？”
紫龙忘了谢忆环一眼，不敢隐瞒，只得据实回答：“他为情所困，已难有寸进。当然，这只是眼下，至于将来会怎样，紫龙不知。”
“那孟斧呢？”生灭又道。
“孟斧……天资过人，心志弥坚，未来不可限量。”
谢忆环听了，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生灭不是不清楚两人修炼的状况，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