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道:“我刚刚看着你打铁,感觉特别好看。还有,我力气很大,我觉得力气大得人很适合打铁。”
乔大方禁不住一笑,竟感觉看这黑小子更顺眼了几分。韩天这两句话实在是说到了乔大方的心眼里:乔大方每一锤均心意力合一,全身浑然一体,自然颇具美感;乔大方自己本身天生力大,也酷爱打铁,也觉得力气大的人很适合打铁。
但乔大方仍未消除心中疑虑,又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韩天道:“我家在南街东段中间,我爹叫韩彰。”
乔大方在韩家庄居住已近十年,还是知道韩彰的,且知道此人常年在外,在江湖上搏得了彻地鼠的绰号,与其他四人一起号称五鼠,颇有侠义之心,如今已成为开封府的校尉,辅佐包大人。
“难道是韩彰?他怎么识破了我的身份?”乔大方心中疑惑,又问,“你爹回家了?他让你来的?”
韩天道:“我爹不在家,很久没回来了。没人让我来,我今天出来遛弯正好走到这里,听到你打铁的声音,就过来看了会儿。”
乔大方看韩天目光清明,神色诚恳,完全不像说谎,心中疑虑消了大半,笑问:“你想跟我打铁,你爹你娘知道吗,会同意吗?”
韩天想了想,语气有点儿不确定道:“我爹不在家,我娘倒是在家……我娘应该会同意吧,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乔大方微微一笑,又道:“你说你的力气很大,且来搬搬这个铁砧试试!”
韩天上前看了看,这是一个羊角砧,整体铁铸,高约一米,底部成方形,顶部一端成方形一端成羊角形,中间较薄如石碑,估计有五六百斤的重量。
乔大方轻捻胡须,似笑非笑,似在看韩天的笑话。
韩天走到铁砧跟前,微微弯腰,左手抓方形端,右手抓羊角端,深吸一口气,双臂较力,挺直腰杆,将铁砧搬了起来。稍稍适应了一下铁砧的重量和形状,韩天双臂用力,往上托举了三次,才微微弯腰将铁砧轻轻放回原位,轻呼一口气。
“咝——”乔大方完全没有想到韩天竟然真能将这铁砧搬起来,而且还这么轻松,还能够再进行托举,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惊异之下甚至还不小心揪掉了一根胡须。
但乔大方没有心情管这个,双目中精光一闪,看着韩天,就像看着一块珍宝。韩天不知道,他却非常清楚,这块铁砧足有六百斤的重量。韩天能够如此轻松搬起来,说明两膀至少有千斤之力。就这,还是身体未完全长成的力气,如果再过些年等韩天达到身体的巅峰,那不得有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力量?
韩天转身看着乔大方,抬头抓了抓脑袋,似不好意思的憨笑一声,道:“乔大爷,你看我这力气打铁还行吧。”
此时,乔大方已收敛目中神光,捻着胡须,点头微笑道:“还凑合吧。”
语声微顿又道:“打铁淬火很重要,淬火就需要水,铺子里水不多了,你先去打水吧。”
韩天已看到旁边角落的大水缸以及旁边的水桶,点头道:“行,我去打水。旁边天台溪的水行吗?”
乔大方心中微异,看了韩天一眼,道:“天台溪的水不行。你得往山里走,大概十三四里,找到天台溪的源头,那是一个寒潭,里面的水冰冷刺骨,但这样的水用来淬火最好了。”
韩天道:“行,虽然远了点,我找人套着马车、拉着大缸,应该也不麻烦。”
乔大方眉头跳了跳,干咳一声道:“不能用车,也不能找别人,就你一个人去——既然想跟我打铁,这些事情就要亲力亲为,不能假手于旁人。”
韩天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又指着旁边的木桶又问,“那我用这两只木桶吗?”
乔大方嘴角微勾,道:“这两只桶太小,不太适合你。你在这等一下——”说着,转身进入后面,很快就返回,手里各拎着一只大铁桶。这两只铁桶上圆下尖,直径将近半米,高足有八十公分——这哪是水桶,简直是两口小水缸。
韩天接过两个铁桶,已感觉微微压手,还没装水就有十几斤重了,如果装满水,每只都得有两百斤。看到这两只铁桶,韩天突然想到前世看到的影视剧里,少林弟子初入门都是从担水开始的,也是这样上圆下尖的水桶,只是型号小很多。
“或许这位跟少林有关系。”韩天心中念闪,道:“师傅,那我这就出发了?”
乔大方没有在意韩天的称呼,摆手道:“时间不早了,快去快回!”
韩天点头答应着,拎着铁桶转身就走。
看着韩天的背景消失在门外,乔大方轻捻着胡须,思忖道:“如果这小子心性合适,又能坚持下来,倒确实是个好苗子——且先观察观察吧!”
韩天此时身高一米七,已达到了大部分成年人的身高。但这两只铁桶足有八十公分高,再加上提手,已超过一米。韩天只能将两只胳膊抬起来,近似侧平举,才能使铁桶底端不触地。
一般人即使不拎任何东西,只空着手将胳膊抬起,不需要太长,只要半个小时,就会酸痛不已,无法坚持。
这两只桶整体精铁打造,每只净重八斤六两,是乔大方专门打造出来,用以远途取水兼练功的器具——小了、轻了,也不可能装得下、撑得住近两百斤的水。
从韩家庄到寒潭,有十三四里路程,来回就是二十七八里。即使脚程较快的人,一个来回,一直走,也要三个小时。韩天去时还好一些,回程时每手拎着两百斤的水桶,势必会慢下来,甚至不得已要停下来休息。由于铁桶底部不是平的,无法平稳着地,因此即使休息也无法完全放手,必须要用手保持平衡。这样就更加困难。
这种手段实是少林派数百年以来不断优化改进,用以锻炼门下弟子基本功的绝佳方法。
韩家庄北沿山依势筑有围墙,用以防御兵匪、盗贼和野兽。东西两侧各有一门,平时不关,有警时才会关闭。
韩天从西门出庄,沿着山路边走边找,边找边观察周围的地形,直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见到寒潭。这一路虽然不是翻山越岭,却也是崎岖不平,更给取水增加了难度。
寒潭对面是一挂瀑布,宽有十几米,高逾五十米,轰隆如雷,势逾奔马,溅起层层水雾,在阳光下如金似玉。
寒潭为近圆形,直径约有百米,其色幽深。瀑布溅起的水波及至潭边时已微不可见。
韩天伸手到潭水里撩了撩,确实冰寒刺骨。
韩天稍微活动胳膊腿脚,休息了一会儿,才拎起铁桶,从潭中打满水试了试,感觉自己的力气还能支持,便转身往回走,心道:“这位老爷子估计是看到了我的力气,才会让我直接使用这两只大铁桶的,一般人哪有这个力气呢!不过,我这个身体也确实是天赋异禀,才十二岁竟然就有近千斤的巨力,放在战场上,这就是绝世猛将的苗子啊!”
这不仅是对力气的考验。由于山路崎岖不平,几乎每一步都要寻找合适的落点,蹬高踩低,经常要将胳膊抬得更高一点以防桶底擦地;有时山路狭窄,为免碰到山壁,还要将水桶移到前后方向,或者侧身通过。
除了力气之外,还要考验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性,也要考验心思的灵活性,要能够因地制宜,灵活应对。
即使以韩天的力气和应变,也不免桶底擦地,磕碰山石,回程的路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桶中已经空了将近四分之一,他也不得不停下来略作休息。
待韩天回到铁匠铺,天已擦黑儿,庄内灯火点点,到处烟火,到处是生活的气息。
韩天将桶中剩余的约三分之二的水倒进水缸里,装了多半缸,心知如果是满满两桶水,应该正好能装满水缸。
韩天不好意思地道:“师傅,水缸没有装满,我再去一次。”
乔大方摆手道:“今天已经晚了,就算了。你回家跟你娘商量商量,如果还想打铁,明天卯时过来。”
“好的师傅,我明天一定准时过来。”韩天保证道,然后举手行礼作别。
“娘,我回来了!”韩天一进院门,便招呼道。
张英的脸色不太好,刘石头一家人也脸色沉重,不敢吱声——韩天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
韩天来到韩家庄才一年,对周围不太熟悉,而且头上的伤也刚刚好,况且毕竟才十二岁,张英难免担心。若非天还未全黑,已经全家出动去寻找了。即使如此,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听到韩天的声音,张英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摆手让刘石头夫妻上饭,张英问道:“天儿,你今儿到哪儿去了?”
韩天道:“娘,我也正想跟你说。我今儿在庄里溜达,去了北街西头的铁匠铺,看了乔师傅打铁,特别有意思——我想跟乔师傅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