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阖府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颜查散,最后在卧室墙壁上发现一首诗:“审问刺客未能明,中间改路保朝廷;原有素仇相践踏,盗去大人为谁情。”
所有人,包括公孙策都不能破解诗意,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大人确实被人盗去了。
众人,包括后来赶到的武昌府知府池天禄,都无法承担丢失钦差大臣的罪责,便要集体自尽。
幸而卢方和徐庆两人恰好回来送君山的花名册,同时给大人汇报已定君山的好消息,把众人劝住,让公孙策模仿笔迹抄了诗,再回君山找聪明人破解。
先是柳青认出了师兄沈仲元的笔迹,继而智化和蒋平看破了藏头诗的奥秘,才知道是“沈仲元盗”。这才引出蒋平兵分两路找大人,艾虎孤身出走寻按院的事情。
沈仲元冷笑道:“韩二爷好本事啊,不过,我姓沈的不惧!”
韩彰亦冷笑道:“姓沈的,你把大人盗去,想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现在你以为把大人送回来,就完了吗?韩某与你誓不两立!”
蒋平让卢方和徐庆拉住韩彰,自己过来劝沈仲元:“沈贤弟,咱们可是君子约定,讲究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先前咱们是怎么说的,今日可是到时间了。刚才我们说话耽搁了一下,这边你们就闹起来了。”
沈仲元仍是冷笑道:“那也要你先做得到!”
蒋平道:“您瞧我的。”
暂时安抚住沈仲元,蒋平又回来劝韩彰道:“二哥,沈贤弟把大人盗走,确实是他的错。可是,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错处。”
韩彰愤愤道:“我何错之有?”
“我这个人,二哥你是了解的,向来一碗水端平,论理不论亲。之前拿邓车是你和三哥你们哥俩自个儿拿得吗?人家沈贤弟来弃暗投明,特意点出邓车的踪迹,你们才能抓到他。可是你们呢?不单一个谢字儿没有,理都不理人家。二哥,这事儿搁你身上你气不气?”
韩彰沉着脸不说话。他是个耿直的人,说不出违心的话。
“他把大人盗出去,确实冲动无忌,不顾大局,更没有想过咱们是不是担得住。但是他为何留诗?还不是给咱们留一个线索,让咱们知道是他干的,可以直接去找他,避免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吗?万幸,他跟大人说明情况之后,主动将大人送回来,总算是没有一错到底,还有挽回得余地,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另外,他弃暗投明,口口声声说的可是要为咱们老五报仇,就冲着这一条,咱们也不该跟人家动手。”
韩彰哼声道:“我没有你这么能说,永远正反都有理。我跟他誓不两立,有他没我!”
“二哥,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横竖叫你过得去就完了。”
“什么叫过得去?”
“我让他给你磕个头,这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磕头也是头点地,你把他脑袋砍下来也是头点地。”
“他愿意给我磕头?”
“人家怎么会愿意哪!我央求人家去吧。”
“也罢,只要他磕,我就同意。”
蒋平转回身又找沈仲元,道:“沈贤弟,咱们在黑水湖说的话,到现在还算不算?”
“你算,我就算!”
“我没有什么不算的。磕头嘛,我先给你磕一百个,换你一个。之前在黑水湖,我就说先给你磕一百个。是你不愿意,你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在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吧?”
“你真要给我磕头?”
“我要是说了不算,就是涂脂抹粉,身穿红妆,蹲着撒尿的。”
“我这个人是个实诚人,人家说什么,我都永远当真。”说着,蒋平就屈膝跪倒,口中仍道,“我说磕一百个,就磕一百个,你们可要给我数着,千万不要少一个两个的,让沈贤弟再笑话。”
沈仲元本来以为蒋平不会真磕,哪知道蒋平这个头真磕下去了,心里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随口客气道:“算了吧,不用磕了。”
蒋平就真听话,站起身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这个人实诚,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跟我说什么,我也当真。说了不算,就不是男人!”
“是你不叫我磕的,现在该你给我二哥磕了。”
沈仲元心中暗骂:“上了这病鬼的当了!我不过说句客气话,他就真不磕了,还叫我给人磕!”
沈仲元问蒋平:“你这就完啦?”
蒋平道:“不是你不叫我磕了吗,我这人实诚,如果说了不算,就涂脂抹粉,身穿红妆,蹲着撒尿!”
沈仲元心道:“实诚个蛋!”自嘲道:“你厉害,我服了!我去给你二哥磕吧。”
蒋平带沈仲元过来,道:“二哥,我带沈贤弟过来了,他说要给你磕头认错。可是,咱们可是有错在先啊!人家可不是怕了咱们兄弟,人家是念着咱们已死的老五,为的是给咱们老五报仇。”
沈仲元既然答应了,也不忸怩,双膝一屈已自跪下,道:“韩二爷,前番盗大人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说完就要磕头。
蒋平在一旁接道:“就这么受人家的头,咱们还怎么称得起是侠义?”
韩彰本已觉得自己不对在先,只是咽不下胸中这口气,是以才执意要沈仲元认错,无非是要其一个态度。
此时看沈仲元竟然真的跪下要给自己磕头,再加上蒋平在一旁劝说,韩彰也是双膝一屈,与沈仲元对拜,道:“事从两来,莫怪一人,确实是韩某有错在先。”
蒋平道:“从此谁也不许计较谁,满天云雾全散!”
旁观众人俱是哈哈大笑。
韩天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为蒋平的口才点赞,心道:“果然不愧是开封府,乃至整个三侠五义系列里的智力担当。其他暂且不论,只这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口才,就无人能比。对于父亲这样的耿直人就讲道理,以理服人;对于沈仲元这样处事圆滑、有所求、又好面子的人,就通过话术挤兑他。除此之外,还深通脸厚心黑之道——表面上标榜自己是实诚人,实际上只是为了免除一百个头以及挤兑沈仲元。这样的人,如果还懂分寸、识进退、明得失、顾大局,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颜查散平安返回武昌,已得知君山已定,当前只余襄阳王府未破,且已有人正在绘制冲霄楼图,便传下命令:择日返回襄阳。
第三日,武昌府知府池天禄携阖城文武亲至城外码头恭送大人。
官船沿汉水逆流而上,十日之后已至襄阳北门外码头。襄阳府知府金徽亲率阖城文武前来迎接。
颜查散独见金徽,问了下襄阳王府近日情况,金徽道:“这几日王府倒是消停,没有什么动静。”
众人保护颜查散弃舟登岸,乘轿返回上院衙门,还未等安置妥当,忽有官人来报:“门外沙龙求见。”
蒋平亲自带着沙龙、孟凯和焦赤三人面见颜查散,行礼之后,献上冲霄楼阵图。
因阵图规格甚巨,移到中庭方才打开,是一整张大纸。阵图所绘,内为冲霄楼,外为八卦连环堡。冲霄楼高三层,按三才,下有栏杆呈五色,按五行。八卦连环堡,按八面八方,八八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图上各处备注说明均是蝇头小楷。
颜查散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明白,便不坚持,转而对众人道:“本院实在看不明白,还请各位费心。到那要破冲霄楼时,本院必备一桌酒席,每位奉敬三杯。”
众人也不再占用颜查散办公之地,换了个宽敞的院子,又将阵图铺展开来。
韩天也闻讯赶了过来,趁这个机会,过来学习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机关消息的学问,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前世时,得益于各种仙侠小说的流行,韩天对于各种阵法名词知道很多,比如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小周天、三百六十大周天等等,也听说过一些传统国学的术语,比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梅花易数等等,但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研究过。
反而是这一世,听从普忠大师的建议,开始读书识字之后,很是读了一些书,这里面就包括《易经》,但没有明师的指点,也只是浅尝辄止。
韩天虽然不太懂这些国学的东西,但对于纯粹的机械和物理却堪称精通。一方面是因为前世科学的极度昌盛发达,另一方面也是韩天青年时代做特种兵时,也曾系统性地学习过陷阱的布设、识别和拆解,甚至地雷、炸弹的安装和拆除。可以说,对于机械原理、物理特性的知识储备和深度理解,韩天是远远超过此时代的所有人的,甚至包括绘制此图的彭启。
此图是彭启绘制的冲霄楼总图,因此不仅有破解之策,更有布置之法。
其他人观图,都是从破解的角度来研究,哪里危险、哪里安全、如何行走、怎么规避、消息总弦在哪里,怎么破坏等等。
韩天则不然,他有着更高深的机械和物理理论基础,却是从布置的角度,更准确地说是机关消息原理的角度来研究学习这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