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镇子不远,路北有一座大宅子,前后共三层,左右两个跨院,规模甚大,黑油漆的大门,上悬王府二字匾额。王桥说薄有积蓄,还算谦虚了。
王桥进门便大声吆喝,吩咐家人让准备洗漱之物,准备上等的酒席,打扫东跨院,准备全新的卧具用品,把一众家人支使得团团转。
几人掸去灰尘,净面洗手,只觉全身上下都清爽许多。
王桥亲自来请,说是酒席已经准备妥当了,请恩公们上座。
略作谦让之后,韩天居中而坐,焦鹏和金大钟坐于右侧,艾虎和史云坐于左侧,王桥对面相陪。
落座之后,王桥道:“只知艾恩公的名讳,还未请教四位恩公贵姓高名?”
韩天摆手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王兄不必再以恩公称呼。在下韩天,这位焦鹏焦大哥,艾虎你已经知道了,这位金大钟,这位史云。”
王桥又跟四人分别见礼之后,便提杯道:“今日幸遇诸位,否则我命休矣——这一杯,感谢诸位救命之恩。”
韩天道:“非是韩某不给王兄面子,实是韩某从不饮酒。王兄的心意韩某领了,但这杯酒,恕韩某失礼了。”
王桥又劝了两次,韩天仍执意不饮。
艾虎道:“王兄,我二哥确实不饮酒,他这一杯,我代他饮了。”说着,伸手捉起韩天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王桥见此,也只能作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韩天问:“王兄,但不知这三霸庄的三位庄主都是怎样的人?”
“三霸庄其实原本不叫三霸庄,而是叫霍家庄。”
“老庄主叫霍魁,人称赛樊重,出了名的扶危济困,乐善好施,方圆百里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可惜天不假年,五年前霍老庄主病故,霍家庄就由其独子霍天霸掌管。”
“霍天霸不好文事,专好武艺,性如烈火,力大无穷,擅使一对铜锤,人称铜锤太保,今年也才二十三岁,五年前更是只有十八岁。霍老庄主生前,有其约束还好,自霍老庄主故去之后,这位霍小庄主越发的横行无忌,整日里飞鹰走马,结交绿林匪类。附近很多人就算被他得罪了,看在已故老庄主的面子上,也不与他计较。时日久了,他就更加飞扬跋扈,以为无人敢惹。”
“三年前,霍天霸结交了两个人,一个叫金鞭太保周霸,一个叫铁戟太保洪兴霸,三个人义结金兰。霍天霸将霍家庄改名为三霸庄,又叫太保庄,自己退为三庄主,奉周霸为大庄主,洪兴霸为二庄主。”
“这三年来,三霸庄行事越发的霸道,第一年就强行兼并了铜山所有的铜矿,叫什么铜行,强令所有铜矿统一开采、统一销售,没有三霸庄的命令,一斤铜矿都不许运出去。到了第二年,又兼并了铜山所有铁矿,叫什么铁行,跟铜行差不多。今年是第三年,三霸庄又看上了我们桐柏山的铁矿。”
韩天问:“这个铜行、铁行,是谁的主意?”
王桥听得一怔,其他人也奇怪地看着韩天,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注点会在这里。
王桥想了想,道:“没听说具体是谁的主意,不过,听说铜山三霸铜锤烈,铁戟厉,金鞭智,多半是周霸的主意。”
韩天点点头,又问:“三霸庄要兼并你的铁矿,开出了什么条件?”
王桥微怔,面带愁苦,轻叹一声道:“提了很多苛刻的要求。每天派多少工人开采,开采多少,开采出来的铁矿怎么处理,工人的工钱开多少,都得听他们的;每年卖多少矿,卖什么价钱,卖给谁,也必须听他们的;获得的利润他们要拿七成。”
艾虎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这不是抢钱吗?二哥,如此巧取豪夺之人,咱们绝不能容他!”
韩天还未说话,焦鹏摇头道:“此事颇有几分古怪。若是三霸庄强夺铁矿,为何又限制卖矿数量?若是为了多卖他们自己的矿,又为何管这边采多少?最为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还要管工钱开多少呢?”
“呃——”艾虎皱眉想了想,道,“确实有点儿奇怪——可是,这很重要吗?无论怎样奇怪,不都是巧取豪夺吗?”
金大钟和史云圆睁四目,似懂非懂的样子,看着焦鹏。
焦鹏有些无语,看韩天一眼,见他默不作声,又转首望着王桥,道:“王兄是此事的当事人,而且肯定精于商道,可知三霸庄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王桥沉默半晌,道:“他们想控制这蔡州所有的铜矿和铁矿,到时候无论谁想买铜买铁,都只能找他们,到时候他们可以随便定价,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焦鹏神色郑重,金大钟和史云暗暗咂舌,艾虎皱眉想了想,道:“如果他太贵了,人家不会到其他地方去买?”
王桥道:“到其他地方买,也有一些问题,比如路程远、耗时久、危险多、成本高等等。如果三霸庄不是开价太高,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买家也只能接受。”
韩天笑道:“这个三霸庄有些意思啊,做生意的思路有些特别,希望能见一见,聊一聊。”
王桥听了,面色微微一僵,道:“三霸庄素来霸道,恐怕不会跟咱们聊的,几位还是早做准备。”
酒至三更,王桥亲自将五个人送到东跨院。
王府家人早已将所有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床单被褥枕巾等物都换了全新的,只等五人过来入住。
等王桥告辞离去,焦鹏低声道:“这位花刀将居心不正啊!”
艾虎一怔,道:“焦大哥何出此言?”
焦鹏道:“艾贤弟,你没有发现吗?他一直劝咱们不要再管他的事,说三霸庄霸道、厉害,不想让咱们为此犯险,愿意委曲求全同意三霸庄的要求,实则是激将法,为的是让咱们去跟三霸庄拼命。”
“不能吧?”艾虎挠挠头,又想了想,脸色变得有些发黑,道,“好像是有点儿这个意思。”
金大钟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激将法,但是我不喜欢这个人,我觉得他不可信。”
韩天笑道:“大钟这种直觉很珍贵,最好一直保持下去,有时候是会救命的。”
“二哥,你也觉得王桥是在利用我们?”
“利用我们是肯定的。咱们已经得罪了三霸庄,他若不想咱们跟三霸庄对上,为什么不劝咱们早点儿离开,反而盛邀咱们到他家中落脚呢?这是生怕三霸庄找不到我们啊。”
“太可恶了!”艾虎怒道,“枉咱们还救了他,他竟然还要利用咱们,让咱们去为他打生打死!气死我了——不行,我去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