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许光推荐的两个管事还是头一回入宫，宫殿巍峨森严，两人惴惴不安了一路，终于到了太华殿。
“见过大人。”赵管事和杨管事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见到陆真后两人的心都稳了下来，陆真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这里是暖阁，被她占做书房用，另一侧的厢房是她的起居室，云巧带着新来的人正在收拾东西。
“咱们这一次带了多少银子入长安？”
杨管事心算了一下，回道：“最开始带了五十万两银票，后来大人要求换现银，小的和老赵便在长安、右扶风、弘农等地分批换了银子，顺便做了点生意，如今手里还有六十八万两银子，三日后运输队会将头几个月的利润运送入长安，大约会有二十万两银子入库。”
不到九十万两银子，想要撬动林氏银号在南方的业务，还要从长计议。
“北边的银号最近什么动向？”
赵管事咧了咧嘴，龇着牙齿说道：“他们正焦头烂额呢！如今商旅都知道在北边交易不收银票以后，许多都是直接找咱们订货，在当地直接验收付钱，比以前出门采买还要省事，那些原本通过银号放利子钱的也纷纷不干了，银号没了来源，都快开不下去了。”
陆真点了点头，放贷是银号最常见的运营方式，原本陆真就是想将银号收为国有，为地方发展经济提供支撑。
只是没想到陛下将后位都舍出去了，没能将银号收归国有，反而引狼入室。
罢了，一下子搞垮南边，不太现实，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找些会编会讲故事的人到南边人多茶楼里面讲古，只讲林氏富可敌国，要将林氏的口碑搞差，再将林氏在北边要倒闭跑路的消息散播出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民众了。”
赵管事眼睛一亮，这还是陆大人第一次在百姓里煽风点火，听起来有点刺激啊！
“大人，此法会不会有些不妥？”杨管事有点担心挤兑会让当地发生骚乱，陆真却摆摆手：
“老百姓心里亮堂着，他们只是没有消息来源，到时候让他们先将自己的钱财保管好，那些执迷不悟的就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好了。正好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地方官府的应对能力，到时候田改还有一场硬仗。”
杨管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只是大人计谋里面的其中一环，既然这件事情这么重要，他们一定要办好了。
“另外，让人去各地收购粮食，顺带宣传一下陇右的稻种，把咱们编写好的种植手册带过去，有愿意尝试的可以约定赊稻种来种植，秋收还一成粮食。将明年南边也要搞改革的消息透露出去，让百姓先知晓。”
科普新稻种就要将北边的户改、田改和税改，税改不好讲，但田改给农户带来的收益是显着的，他们是新政的切实受益者，也是拥护者。
至于当地的大户和氏族，他们消息灵通，早就知晓北边的改革是个什么情况，也在卯着劲准备给陆真挖坑，但没想到陆真先给他们挖坑。
没过几日，长安里小巷子小茶楼里忽然开始讲林氏如何如何有钱，听得众人欣然向往之。
更有在林家当过奴仆的人现身说法：林家就没有不上档次的东西，就连尿壶，那都是上好的翡翠做的玉壶。
听客震惊，不愧是能养出皇夫的林家，这奢靡程度也就只有当今天家能与之匹敌了吧？
这时候有人跑出来说，宫里生活也没有那么奢靡，当今陛下忧心国事，吃穿用度一再削减，如今更是常居太华殿坐镇理政司，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呢！
嚯！
众人吃瓜热情度高涨，连续好几天听到了不一样的瓜，里面甚至还有人编说林家的狗血八卦以及各种姻亲恩怨，甚至连皇夫当初有小青梅都被扒了出来。
等林家反应过来要扑灭这场荒谬的舆情，茶楼里编的内容已经变成了林氏银号在北边的生意做不下去，快要倒闭了！
这消息比一般的八卦传播速度还要快，八卦恩怨情仇可以晚一点，事关钱袋子的事情可不能怠慢，有银票的人得知消息后连忙去银号兑换银子。
以往银票携带方便，可现在林氏都快倒闭了，还是将银子拿在手里比较心安。
一开始银号还能口出狂言，后来被挤兑得太过，现银都被兑换没了以后连门都不敢开。
这场风越吹越烈，林东勤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可还是挡不住几个姻亲铁了心要分割银号。赚钱的时候不见这些人提出要少拿一点，这个时候倒是分毫不让了。
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入宫去找林玉衡拿主意，听到消息的林玉衡万没想到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他第一时间觉得是宣帝的手段，便带上人去太华殿求见宣帝。
而此时此刻的宣帝正在被陆真按在床榻上把脉，那年轻得过分的女医士皱着眉头把脉，一动不动，让宣帝心里一点着落都没有。
“陛下最近可是胎动频繁？尤其是夜半会被踹醒。”
罗盼儿松开把脉的手，宣帝点点头，回道：“最近睡得不好，一夜要被踹醒好几次，总感觉胸闷气短，醒来以后就难以入睡。”
“嗯，这是胎儿在求生，趁早催生为好。”
宣帝吓得缩了下手，又被罗盼儿按住，良久后才松开，在案桌上刷刷写起药方来，转而对在候在一旁的稳婆说道：“两位大婶也可以看看，届时是我们一起为陛下接生，还需互相熟悉才对。”
两个稳婆互相看了一眼，行礼后上前去摸陛下的肚子，等待胎儿翻身，看带来的动静有多大。
罗盼儿的药方堪堪写完，两个稳婆脸色凝重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朝宣帝行礼说道：“陛下，民妇观胎儿翻身动静不断，且较为激烈，时间久了恐生变故，还是提前催产为好。”
两个稳婆不敢直说，如此猛烈的动静只怕是挣扎求生之兆，胎儿留在腹中越久就越危险，如今有比自己医术高明的罗医士在，又有陆大人在背后撑腰，她俩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
“别磨蹭了，派人去抓药，煎药前将药拿来与我确认剂量，你二人负责布置产房，一旦发动，这里就是你俩的战场。”
两个稳婆神色一敛，拱手应是。
陆真一听耽搁不得，立刻派郑前和云巧去御医署抓药，让后殿宫人都听两位稳婆的吩咐，众人连忙动起来，就连谢峻也变得紧张，宣帝喝完药还未喊疼，他倒是先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