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从餐厅出来，赵真桢没有立即打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刚刚服务员的话，像一把起子，撬开了她情绪的瓶盖，绵密又苦涩的气泡争涌而出。
倒不是因为这顿饭花了太多钱，而是她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裴喻北可以着急到连单都忘了买。
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家都紧裹着外套，匆匆而行，仿佛是在与看不见的冬天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每一口呼出的热气都迅速地被寒风吹散，消失在路灯下。
也不知走了多远，赵真桢的脸早已被冻得冰凉，像是被细针轻扎。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车。
等车的时间，她打开微信，翻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
才发现除了今天寥寥的几条信息，上次聊天还是上次裴喻北放鸽子。
赵真桢感觉有冷风不断钻进衣领里，她把大衣的扣子又往上系了一格，然后打字：「你公司那边处理完了吗？」
在出租车到达之前，赵真桢一直看着聊天框，但是上面连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都没有。
她的手一直露在外面，有点僵，去转动车门把手的时候都有点费劲。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有些歉意：“小姑娘不好意思，刚刚有段路出车祸交通管制了，走不成。我只能绕了一大圈过来。”
“没关系，麻烦能开下空调吗？”赵真桢关上车门，报出自己的手机尾号。
司机连声应下。
坐了一会儿，赵真桢感觉又暖和了起来，这时手机弹出提示音。
她翻过来一看，是唐桃的信息。
唐桃：「桢桢，你多久回来呀？你到家的时候帮我楼下带一包安心裤行不行？我明天一大早飞机，才想起来姨妈巾没了tat。」
赵真桢：「好。」
她对着司机说：“师傅，再过两个路口，那边有个便利店，麻烦找个位置停车。”
...
便利店里的开着暖气，隔绝着冬日的寒冷，连灯光也是暖色调，
赵真桢在货架上挑了个唐桃最常用的牌子，准备去结账。
店员熟练地扫了下货码：“三十五块六。”
赵真桢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始终亮不起来。
明明刚刚下车的时候还显示有百分之五的电量。
赵真桢感觉自己今天诸事不顺，她尴尬地擡起头：“不好意思，我手机没电了，我看下有没有现金。”
但在包里翻了一圈，连个硬币都抠不出来。
赵真桢默默叹口气，想开口跟店员商量能不能借个充电器。
背后突然绕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两瓶饮料放在收银台上。
“再来包小苏。”
听到有点熟悉的声音，赵真桢握着托特包肩带的手一紧，僵硬地转过头，看见秦燃。
他依旧那件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头发比下午的时候还要凌乱些，耳机线杂乱地搭在脖子上，整个人显得随性。
“连她的一起付，扫微信。”
秦燃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件无关竟要的小事。
店员似乎对他很熟悉，了然地点点头，飞快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包烟，扫完后报了个数。
等扫过支付码后，秦燃把手机收回兜里，拿起烟和其中一瓶饮料径直出了店里。
赵真桢楞了两秒，抓起剩下的一瓶饮料和那包女性用品，追了出去。
“秦燃。”赵真桢微喘了口气，叫住前面的人。
秦燃停下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路边昏黄的灯光下，少年逆光而立，棱角瘦削的下颌骨半明半暗，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真桢：“下次你来希诺的时候，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两个字干脆有力。
“我也是帮人带的东西，不能白占你好处。”赵真桢一边解释，一边把手中的塑料瓶递出去，“你还有瓶水没拿。”
秦燃伸出手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你微信？”
赵真桢有些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秦燃动了动眼皮，眼神漆黑压抑：“不方便吗？”
“不会，我以为像你们这样…”赵真桢憋了一会儿，想出形容词，“你粉丝这么多，和明星差不多，不会随便加别人微信。”
秦燃甚至已经打开了添加好友的页面。他轻笑了下：“不随便，你是我康覆师，不是别人。”
赵真桢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页面上跳出一个名片。秦燃点头，把手机拿回去，在屏幕上敲击着什么。
“你的饮料。”赵真桢再次提醒他。
“给你的。”
饮料液体的温度透过塑料瓶传遍掌心，赵真桢不明所以。
秦燃继续说：“下午的时候我情绪不太好，给你道个歉。因为这件事困扰我很久了，再加上其他原因，你可能误会了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康覆师，也有带电竞选手的经验不是吗，我不会要求换人。”
赵真桢低头，看清楚手上的是一瓶柠檬柚子茶。她心里有一块石头落地，说：“也谢谢你的认可。”
赵真桢把手收了回来：“你也住这附近？”
“我们队基地在这，前面左转那个小区。”秦燃打开小苏的烟盒，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单手去裤兜里掏打火机。
他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抽烟的动作倒是老练。赵真桢下意识想提醒他抽烟不利于恢覆，最后还是忍住。
任由烟雾在面前缭绕，秦燃咬着烟，声音有t些模糊不清：“你男朋友没送你？”
赵真桢攥着饮料的手一紧：“他临时有点事。”
听到回答，秦燃顿了顿，看着她：“你住哪个位置？”
赵真桢指了个方向：“街对面那个小区。”
“我回基地正好顺路，走吧。”
两个并排着走在行人道上，这会儿天空中飘起了小雨，路灯下雾蒙蒙一片。
路上，两个人都沈默不语，赵真桢只能闻见被风吹散的淡淡的烟味。
走到小区门口，她小声说道：“那我先进去了？你回去路上也小心。”
“再见。”
-
pg基地内，秦燃走进训练室，把刚刚买的烟丢在阿文的桌上。
烟盒顺着桌面飞出去好远。
阿文一把扯下耳机，大叫：“卧槽，你他妈吓老子一跳。”
秦燃不语，坐下来打开电脑，公式化地点击「开始排队」的按钮。
阿文见惯不怪，哼唧着把烟盒捞过来，又把摄像头调过去对着墙面。
坐在他俩后面的monster转过头问：“这个月任务还差多少？”
阿文点着烟，一脸笑嘻嘻地说：“我就还剩七八个小时了，再摸几天鱼，稳稳完成任务。”
“秦燃呢？”
不等回答，阿文怪笑着抢答：“他啊？正好跟我反过来，这个月估计只播了七八个小时。”
“牛逼。”monster竖起大拇指。
秦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漠然道：“这个月请假了，不播了。”
pg和乐鱼签了直播合同，每位选手每个月都有直播时长的要求。
阿文感叹：“富哥们就是不一样，你他妈连续三个月个个月被扣钱。我要是成哥，直接给你背后架个摄像头，一天播二十四个小时。”
韩服高分段排队时间很久，大概等了五六分钟，刚进入选英雄页面，秦燃握着鼠标的右手手腕突然传出一股疼痛，像是要钻进骨子里。
他看了眼自己微微拱起来的手背，转头叫阿泽：“给根烟。”
阿泽瞄了眼他的屏幕：“你不是都开了？还出去抽？”
“准备秒了。”
秦燃鼠标挪到左上角，点击那个叉。
阿泽对他竖起大拇指：“为了抽根烟减3分，秦燃，真几把有你的。”
…
秦燃坐在基地外面的花台上，微微弓着腰，拿着烟的左手撑着膝盖，右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搭在一旁。
他安静地坐一会儿。
突然背后基地大门开了，成锐走了出来。
成锐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训练室里找你半天，陈泽文说你出来抽烟了。今天去康覆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能尽快恢覆最好。过两天又要打比赛了，你争取恢覆状态。”成锐放心下来，又随意聊了几句，最后叮嘱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秦燃低着头，应了一声，一直盯着漆黑的地面。
...
再回到训练室，秦燃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
刚下播的阿文显然心情不错，哼着小歌，看到秦燃进来，问：“韩服？看能不能排一起，带我飞两把啊。”
“你再上三百分，才能排我的elo。”
“......”
排队页面等了八分钟，连续几把一进到选英雄页面，就有人秒。
秦燃有几分烦躁。
他打开手机，看到微信消息列表里多了小红点。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手指顿了下，秦燃点开对方的朋友圈。
里面基本是一些旅游的风景照或者打卡某餐厅的美食照，唯有一张人像的毕业照。
女孩穿着深蓝色的学士服，围着印有大学校徽的绶带，背景虚化得很干净，自带几分电影感。
发布时间是三个月前，但秦燃还是鬼使神差点了个赞。
“秦燃，现在肉沙皇符文点什么？”阿文发现这把游戏补位到中单，大声问。
他扭过头，看见秦燃在低头看手机，屏幕还是个女生的照片。
阿文瞬时被惊到，鬼叫：“卧槽，你在看什么？”
秦燃被吵到
，熄黑屏幕，表情明显有点不爽：“干嘛？”
阿文现在才管不了那么多，顾不上游戏对局，随便选了个一键符文，赶紧把头凑过来：“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刚刚屏幕上是个美女。”
屏幕上弹出「找到对局」的提醒，秦燃不想理他：“我游戏开了。”
“你抽根烟都可以减3，现在跟哥们说你游戏开了？”
阿文好不容易发现新大陆，不依不饶地问，叽喳个不停。
...
这时，monster转过椅子，把耳机摘下来，说话一字一顿。
“陈泽文，你直播间没下，弹幕全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