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了保证天子安危,慕容念抽调了左右千牛卫并一半左右监门卫护驾, 茂国公与宋皇后随侍左右, 而她自己则暂且留在建宁安排后续三省六部等诸部诸司迁走一事。
在永嘉帝离开建宁的前一个夜晚,慕容念去诏狱见了韩翎纾。
“陛下就要迁都了。”
韩翎纾懒懒地动了动眼眸,“皇帝终于醒了?”
“不曾。”
韩翎纾意外了一瞬, 随即恢复了正常,“你倒是厉害,能说动前朝那些江南世家门阀都听你的。”
“你也很厉害,我查你身后的细作网, 查到了恪言, 却只查出一小半的人。”慕容念站在牢房外, 韩翎纾坐于牢房内,隔着一道木栏,隔了两处天地。
“哦,所以你才在今夜来见我,希望我告诉你全部的名录?”
“你如今倒是不装了。”
“你们都要迁都了, 说明北齐,失败了啊。”韩翎纾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天下既定,你再追查也无用,不如给我个痛快。”
“查还是要查的,”慕容念话锋一转,“不过,我会说服殿下,凡是未参与计杀姜大将军父子的,都不会再行追究。”
“姜原遂父子死了?”韩翎纾像被重新注入了生机,她跃下土炕,冲到慕容念面前向她求证,“真死了?”
“姜大将军父子为国捐躯,但高涣,他也成为了阶下之囚,”慕容念问韩翎纾,“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今夜可以一并告诉你。”
“不必,”韩翎纾后退回原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我今夜为何来此吗?”
“来告诉我,我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我猜得对不对?”
慕容念转过身,“多谢”二字,是她留给韩翎纾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韩翎纾此生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一个时辰后,掖庭令在慕容念的授意下,将韩翎纾的尸首自诏狱中带出,入葬在了掖庭宫人的墓地之中,并命掖庭凡是与其有过相处,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宫人,统统前去吊唁。
是震慑,是警告,同时也是既往不咎的信号。
长乐殿中,慕容念合上名册,将名册扔进了青铜香炉中。
既然永嘉帝不愿此事牵扯到皇后,那么她便顺水推舟,让此事止于韩翎纾。
那些人多半是陆幼萱留下的,陆幼萱不知死了多久了,就让这些人名,随陆幼萱一到归于地下吧,高薛北齐不复存在,她们终会彻彻底底成为大晋的百姓,不必再将谢咏絮与赵惊玥的身世再翻出来,建宁不再为皇都,江南还需谢氏继续制衡。
夜往浓黑深沉中去,汉川大营身陷于漆黑的旷野,远处山脉连绵起伏宛若沉睡巨兽,近处三两处篝火陪伴着在夜风中招展的白幡,等待着数万名永远也回不到这里的旧人。
姜原进披了一身素色外袍,静坐于一方棋案前,双手垂落膝头,盯着棋盘上即将结束的棋局发呆,狭长的眼尾在时明时暗的烛光下,隐隐泛红。
五斗心下凄然,忆及大将军临去前的叮嘱,不得不强装出一丝平静,轻声提醒在棋案前枯坐了一日的人,“先生,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姜原进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棋盘上,那里,胜负已分。
“你若累了,自去歇息,不用管我。”这声音听上去甚是疲惫,五斗岂敢留他一人在此,笼着手瓮声道,“那我继续陪先生坐着。”
姜原进似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心思管他人,自顾自地注视着他的棋局,微微弓起的背影让五斗心下更加难过。
自打叠谷关的消息传到汉川,先生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时常在这里安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前几日留守的武校尉前来请示军中戴孝之事,先生难得发了火,面红耳赤地斥责武校尉胡闹,他知道,先生这是不相信大将军父子已经阵亡的事实。
他也不愿相信,大将军可是战无不胜的玄甲军主将,怎么会死在北齐那些禽兽的手中呢?但是武校尉说,传消息的人是长公主殿下派来的,殿下应当不会弄错吧。
军中渐渐接受了大将军父子所率的玄甲军全军覆没的事实,先生不愿管,武校尉只能自行安排,今日军中起了白幡,先生便是一步都不愿出帐了。
五斗暗叹了一口气,瞥见不远处沙漏中的沙子,再次上前,“先生,大将军泉下有知,必不希望您如此折磨自己,叠谷关的事谁也不曾料到,您也别自责。”
“我如何能不自责,”姜原进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沙哑,显得他心中更加悲怆,“我,曾任北齐伪官,自以为对北齐了解甚多,为兄长立了几个小功就自以为是起来,竟忘了提醒兄长齐帝狡诈又心狠手辣,若是我在兄长出征前能多提醒些,或许他就不会……”
姜原进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伏在棋案旁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