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才反应过来,是,她在威胁赵士全,她竟然在用赵惊玥威胁赵士全。
“你已经能够站在朝堂之上了,”赵士全意味深长地说。
萧季绾抓紧了栏杆。
“你替我给玥娘带句话,我便证实你的猜测。”
不等萧季绾同意,黑暗中就传来了“哗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不多时,萧季绾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腥气,是布帛递到了她的眼前。
“玥娘一向听话,你将这血书带给她,让她好好活下去。”
萧季绾接了血书,“可以开口了。”
“韩党覆灭后,陛下与皇后故意在人员选派上多次发生争执,我岂不知那是做给我看的,做给赵党看的,可我还是派人告诉她,她身后没了燕氏,但是只要她愿意,赵氏可以代替燕氏站在她身后。”
“第一回暗示,皇后自然不会同意,装装样子嘛,等到第三回时,我让我的人问她,想不想走出紫宸殿上的那道帘子,她心动了。”
“谁能抵挡权势二字的诱惑呢?所谓她与陛下针对赵氏门阀的筹谋,不过是块被他们用来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帝后相争发展到今时今日,几分真几分假,大都护,这并不需要我多言了吧。”
“殿下借我的势与帝相争,我借她的权与陛下相抗,皇权与世家门阀,天生便是对立,我若不分化它,便是它覆灭我。”
“我们都知与对方合作是与虎谋皮,但我们都觉得自己在把控人心一道上更胜一筹。”
“所以你留着韩再思,也是自以为能在人心上把控他?”
“果然是韩再思在背后捅了赵党一刀,”赵士全道,“这我得承认我这一步走错了,他比我想得有能耐,竟能挖出阿萱的身份,其实我一开始留着他,是为了给赵党剪枝的。”
“赵氏立族江南数百年,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可枝叶繁茂,难免会有旁逸斜出之辈,张氏不就是其中之一?韩再思此人野心不小,留着他,有朝一日他对赵氏下手,我就能借着他的手,将赵氏之中无用之辈一一剪除。”
“你没能控制得好这把刀,所以你输了。”
赵士全佯叹,“如今看着,像是我输了,可我真的输了吗?”
“大都护,真的以为,世家会消失吗?”
萧季绾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赵氏,很快就会和韩氏一样了。
宸元殿里烧了地龙,可是依旧很冷。
延和帝昏睡了两个时辰,冷得从梦中惊醒。
自从处置了赵氏与张氏后,他心上的一根弦便松了,这几日日日都要睡上八九个时辰,清醒的时候十分少,即便清醒,也无法处理朝政,朝政便都交给了太子。
“是皇后啊。”延和帝吃力地睁开朦胧的双眼,努力辨认了好半晌才认出榻边坐着的是谁,“朕以为,是阿绾回来了。”
“阿绾是回来了,陛下忘了吗?”燕皇后拿起一旁的靠枕垫在延和帝身后,让他的上半身稍稍抬高些。
延和帝浑浊的双眼迟钝地转了转,“阿绾呢?怎么不见阿绾?”
“阿绾在长乐殿呢,陛下要见阿绾,妾命人去唤她?”
延和帝艰难地摇头,“阿绾如今是安南大都护了,事情多。”
这时,钱大监端着熬煮好的药进来,“殿下,药好了。”
燕皇后接过药,碰了碰碗壁,对延和帝道,“陛下,药要趁热喝。”
延和帝扭过头,“不必了,不必再喝药了。”
燕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药碗,“那略等等再喝。”
延和帝转过头来,又问燕皇后,“阿钧近日还好吗?”
“陛下,阿钧昨日才来给您请安,您忘了?”
延和帝喘了几口气,忽然伸出了手。
燕皇后瞧着那只干枯的手,缓缓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去,延和帝如从前一般,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往后啊,你要多帮着阿钧,他毕竟,还年轻。”
“陛下!”燕皇后听着顿觉延和帝的情形不大对,立时便要传尚药局,延和帝不知哪来的力气阻止了他,“临到头了,就我们两个说说话吧。”
“阿笙啊,你后悔走上紫宸殿吗?”
燕皇后觑着延和帝的面色,斟酌着说道,“能为陛下分忧,妾心甚慰。”
“那你后悔这一生都没能走出那道帘子吗?”
燕皇后定定地看着延和帝,“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妾在哪里都心甘情愿。”
延和帝正要开口,忽然寒风传开了榻前的窗。
燕皇后抽出双手,“妾去关窗。”
背影在视线中渐渐变得模糊,延和帝张了张口,“阿笙,对不住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易地就被寒风的呼啸声所掩盖过去。
延和二十四年腊月二十四,延和帝萧煊于太宸宫宸元殿驾崩,时年四十一岁。
第三卷完。
第17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