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进去搅动,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着黄将军的面色即将大变,年长的那个迅速上前,讨好地开口,“将军,我这珍珠是真的吧,底下的和上头的一样,都是上品,绝不掺假,您仔细看看这光晕,”说着撇开上头的珍珠,加重了语气,“您仔细看看?”
黄将军姓黄,但他并非生来就姓黄,在姓黄之前,他姓卫,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叫卫二。卫二是土生土长的蓬莱人,原本有父有母有妻有子,后来北齐军来了,他就什么都没了,孤家寡人一个,走投无路打算自我了断的时候,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姓什么起初他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那人是大晋的右卫军。右卫军进驻蓬莱的第一年招工修筑城墙,他想着自个儿这条命不能让人白救,就去了,好歹有口饭,然后他就在修筑城墙的时候被路过的校尉看中,进了军营,成为了镇守蓬莱的一名右卫军。
再后来,他从宋州大营进入博州大营,越来越靠近前线,自然而然的,就参与了守卫蓬莱的那场血战。那场战争死了许多人,他命大,活了下来,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他那支队就活了他一个,大约稀奇,继任大将军之位的徐方见了他,他那时才知道,当初救了他的人,是徐方,徐方见了他以后,说了句,“你运气不错,愿意换个身份吗?”
他问徐方,换身份有什么用,徐方说,说不准对日后的大晋有用。再后来,他离开了生长之地蓬莱,来到了南边,从建宁到湘州,从丰州到丰嘉渡,须臾十多年,他一直都不明白徐方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将军,您看还需要继续验吗?”身旁作商人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问。
黄将军将撇开的珍珠重新铺平,亲手合上了箱子,在箱盖上敲了敲,“不用了,没有问题。”
问话的人似乎舒了口气,堆笑道,“谢谢将军,将军您辛苦,辛苦。”
“不辛苦,”黄将军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们才辛苦,在外行商,对面的局势又瞬息万变,多加小心啊!”
“哎,是,是多谢将军关心。”
黄将军按着剑离开了验货处,方才还乌云滚滚的天空忽然就晴了,“看来今日不会下雨了,你不必跟着我,去巡逻吧。”
校尉道了声“是”便离开了。
黄将军沿着渡口往回走,走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登上过的船已经抛瞄启程,船上的人连同箱子全都看不见了。
指腹在佩剑上摩挲两下,方才珍珠下头那柄剑给他的触感,怎么也摩挲不掉。
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等待了许久,蛰伏了许久,终于有希望了是吗?
另一头已经平稳起航的船上,两名商人打扮的人摘下斗笠,重新打开被查验过的箱子。
珍珠撇开,露出了下头的长剑,剑身上镌刻着两个字,“濯缨”。
“方才真是太危险了,幸亏少主料事如神。”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蓝田。
姜原遂在宋蓝田的肩上拍了拍,“好好休息,接下来每一步都不好走。”
“我还是不明白,少主她怎么就能确定,万一被黄将军发现,只要亮出‘濯缨’,他就能放我们走的?”
姜原遂想起临行前萧季绾将“濯缨”交予他时说过的话,“姜大将军,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是一场豪赌,赌天时,赌人心,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他回答萧季绾,“大都护愿意相信我,同样,我也愿意相信大都护的判断。”
积云山谷,北齐王帐。
颜君至入帐后,发现王帐内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高坐王座的齐帝高耿,一个是侍奉高恭的金顶殿总管,还有一个是北齐的译官。
“颜大家,别来无恙,经年一别,你可曾想过会在今时今日与朕再相见?”高耿用大晋的方式好好问候了颜君至,译官也尽力传达了他们陛下的这份关切之情。
高耿摆明了在挖苦,颜君至不卑不亢地颔首,“见过大齐皇帝,臣颜君至,奉我大晋陛下之命前来向皇帝陛下您递交求和国书。”
高耿见颜君至不为所动,换了个话头继续挖苦,“求和?大晋想要求和?朕还以为晋帝一心一意想要北上复仇呢!”
“我朝陛下以为,此刻交战于两国皆不利,故而恳请陛下退兵。”
“退兵?”高耿反问,“难道你们这些大晋的臣子不知道朕为何出兵吗?”
“齐帝您是为给伽南王报仇。”颜君至回答。
“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够说出让朕退兵这种话,”高耿提高了声音,“朕可是连杀害我儿的凶手都没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