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却是皇二子, 云中王, 他出生在高流大定天下, 凯旋而归那一日,他的乳名“胡安”是高流所取,他又与高流一样推崇原文化,如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足够让高耿在知晓高弘身世的同时, 一并怀疑他的血脉。
高耿是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一旦怀疑, 就不会轻易消除,届时宁可错杀,怕是也不愿放过,何况他早就对高涣不满已久。
高涣这些日子已经条分缕析过自己的处境,越是分析利弊,他就越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他顺着高弘挖出的线索去查了,子甲失踪的细节很多都对不上,显然是有人在故意引导高弘顺藤摸瓜,让他查出自己惊世骇俗的身世。线索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高弘的身世是真的,这一点就足够致命。
荥州那帮人为了阻止他推行新政,竟然无所不用其极,妄图用这等皇家秘辛控制高弘,剥夺他手中的权柄,他原先还想着循序渐进,但是秘辛已经浮出水面,且极有可能随时会被高耿知晓,他没有时间再去逐步推行,正如他对高弘说过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想到此,高涣打开了手边一方陈旧的,不起眼的木盒。这是他从伽檀居中寻来的,里头是高耿毒杀高流的罪证,他的母妃,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
既然王叔能死,既然母妃能死,既然高恭能死,那么高耿又为何不能?高耿不仅得死,还得死得其所,他要踩在高耿的白骨之上,走向万人之巅。
九华院、妙清院,今晚无人能寐。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第一缕晨光洒在太徽院的匾额上时,萧季绾就被燕皇后扔了出去,她握着照衣的缰绳,悻悻地往城外走。
没走上二里地,就见到了在城郊徘徊不定的宋蓝田。
“你怎么在这儿?”萧季绾冷不丁出现在宋蓝田身后,将他吓了一跳。
宋蓝田惊魂未定地转身,在发现背后之人是萧季绾后,立刻由惊转喜,“公主,大都护,您可算回来了!”
宋蓝田并不支持萧季绾孤身偷偷回建宁的举动,但是他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走一段停一段,等萧季绾大发慈悲地回来,眼看距离建宁城墙还有二里地,他却仍看不见萧季绾的身影,只好再次下令就地休整。方才他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索要不要派人乔庄混入城中向燕皇后通风报信,问一问皇后殿下的意思。
幸好萧季绾有良心,还知道顾全大局。
“走吧!”萧季绾催促道,“快些回城。”
快些回去,她还有事儿。摸了摸胸口,昨夜太仓促,揣在这里的东西都忘记了给。
宋蓝田翻身上马,下令启程,不到一炷香,队伍就到了建宁城下。
自从接到了迎接萧季绾的诏令,兵部尚书侯暻是掐着手指算日子,估摸着差不多该到了后,他日日都带人到城门处蹲守,蹲守了四日,总算见到了安南都护府的军旗。
萧季绾翻身下马同侯尚书见礼,“侯尚书,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几日,劳烦您在此等候。”
侯暻也算是看着萧季绾长大的,如今面对能够独当一面的小公主,他不仅感慨万千。这位小公主尚在襁褓之中时,曾有几次被皇后殿下抱着来临朝听政,那时谏议大夫们没少为这事儿进谏,他们觉得一个皇后给自己的夫君临朝听政已经够不成体统,还抱着个孩子,这简直是拿朝堂当儿戏,但是朝中也并非人人都迂腐,谏言听了两次,他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按耐不住性子当庭同人争吵了两句,动静太大,将在襁褓中安睡的小公主吓得哇哇大哭,阴差阳错的,倒让皇后殿下不带公主上殿了。
谁能想到当初被他的大嗓门吓得哭泣不止的小公主,在将过及笄之年的时候,就能够统一方兵马,将连太祖皇帝都久攻不下的郁林,搅得天翻地覆呢!
侯暻觉得萧季绾能够拿下郁林,运气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但同时他又认为,运气何尝不是一种天命呢!何况萧季绾不仅有运气,她还敢想,也敢做,而且建立安南都护府的功劳是切切实实不掺假的,所以哪怕侯暻两朝元老,此番接诏来迎,也是心悦诚服。
“大都护言重,大都护舟车劳顿,陛下在宫中设宴为大都护洗尘,请大都护随臣入城。”
萧季绾微微颔首,故意问道,“侯尚书最近有没有见过我阿娘?”
“皇后殿下两月前为给魏国夫人祈福,在太徽观闭关,殿下今晨已从太徽观返回宫中,大都护入宫之后自然得见皇后殿下。”
萧季绾没想到她阿娘这么快就回宫了,这样的话,她要寻阿念岂不是要麻烦许多?
接风宴还是设在丹宸殿。
时隔将近一年,父女相见,延和帝下意识就想在萧季绾的发顶上摸一摸,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等到手抬起,延和帝发现坐着的自己无法摸到站着的萧季绾的发顶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