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片院墙选得好，背光，她能看得见院中人，但是院中人若不是抬头仔细看，压根瞧不见她。
萧季绾很满意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她能够仔仔细细地看，看个够。
于施锡隆草原那一晚，她躺在照衣的背上，梦到了湘女，也看清了自己最隐秘的心思。这份心思并没有让她感到恐慌，她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因为她在前往郁林劫亲的时候，就意识到她是阿娘的女儿，她和她的阿娘骨子里大约是一样的。
离经叛道如何，惊世骇俗又如何，既然想要，就想尽办法去得到。
头顶的月亮越升越高，月光落在梅花树上，落在七弦琴上，落在她的肩头，她的衣袖，她的指尖……
萧季绾的目光在半明半昧的月下光影中流连，她的眼前再度浮现万岁夜宴上，孟贡古的眼神。
那是个心结，至今未解。
一曲终了，又似乎并未终了，慕容念弹的是《未央歌》，是她们在沂东山中学的第一首曲子，此曲最后一音为商音，可商弦颤动后，琴声仍在继续。
曲不成调，随心而发，弹琴的人心中乱成一片，墙头听琴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双脚落地的动静让杂乱的琴声戛然而止，萧季绾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何时站到了地上，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梅花树下的人已经起身，正欲朝她走来，从那踌躇不定的身形中，萧季绾断定慕容念并不确定此处有人。
看到了想看的人，萧季绾觉得自己应该隐在暗处，等慕容念离开后，她再翻墙回去，然后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骑上照衣返回，与大部队会合，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同宋蓝田他们一道入城。
抛下宋蓝田他们，星夜兼程独身混入建宁，若是被发现，总是会麻烦些，别的倒没什么，她怕瞒不住阿娘。
郁林方定，西南马商道尚未完全建立，她羽翼未丰，还无法在阿娘的权势之下，保全她。
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应该怎么做，就会怎么做吗？
行动比思绪还快，她已经朝前走了一步，从地上的影子来看，她八成走出了背光处。
也的确如此，这是慕容念脸上错愕的神色告诉她的。
既然看到了，那就没什么再犹豫的，萧季绾三两步上前，迎着慕容念凝滞的目光，故作镇定地开口，也是突如其来地开口，她问她，“阿念，两年前的万岁夜宴，你为郁林王跳了一曲《湘女》，令我耿耿于怀至今，能否解我心结，独为我跳一次？”
慕容念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似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萧季绾耐心地等着，但是有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她没有听到慕容念的回答，就被燕皇后派来的人请到了妙清院，燕皇后的下榻之处。
“阿娘。”萧季绾半句也不解释，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听候发落，跪下的间隙还不忘将能调动折冲府军的虎符交回去。
之前她色令智昏，没想周全就入了城，如今一冷静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骑马入城，还是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又在太徽院外头站了许久，还翻了墙，以她阿娘的神通，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知道多少的问题罢了。
燕皇后收回虎符，而后才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幺女，才开口问道，“一个人回来的？”
那肯定不是。
可这要怎么回答？
算了，还是不回答了。
萧季绾跪得端正，加上这一年经历良多，身上的坚毅更胜从前，燕皇后怎么也不能再将她仅仅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了。
“罢了，不管你因为什么回来，明日一大早赶紧出城，陛下早就下令令兵部尚书侯暻去城门口迎接，你一个人偷偷跑回来让侯尚书扑个空，这算什么？”
“是，儿领命。”
萧季绾起身之时不自觉看了慕容念一眼，慕容念低着头，看地上。
“那儿先回九华院了。”萧季绾转身往外走，被燕皇后叫住，“把你那马从后门牵进来，今晚就在妙清院偏堂住着！”
萧季绾：“……是”
第135章 将错
迦檀居的法事做足了四十九日, 左夫人入葬后，高弘就被高涣送回了荥州，眼下云中王府内, 只剩下了高涣一人。
有许许多多的政务需要处理, 还有许许多多的真相需要查明, 高涣已经许久不曾在子时之前歇息, 即便如此, 他犹嫌时间不够。
高弘的身世不止是悬在高弘头上的一把利剑, 这把利剑也同样悬在他高涣的头上，照眼下的情形来看, 他甚至比高弘还要危险。
因为高弘是晋王高流之子这一点天下皆知, 高耿为了名声独独留下高弘，只这一点，就不会轻易动高弘, 即便高弘的生母是左夫人，但是高涣不一样，同样是左夫人之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