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宋观唐 作品

分卷阅读335

徐方亲身犯险,自责没有料到高涣在荥州留有后手,自责既没能够让荥州免于决堤之灾,又没能够保住徐方,使大晋失去了北面的定海神针,他很想安慰颜君至,想告诉他,人终于不是神,不可能时时料事如神,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安慰,他只是大晋监门卫里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褚见微的脸色是三人之中最差的,他与徐方同僚这么多年,一文一武守蓬莱,为大晋在北面留下一个的念想,一片能够北上西进余地,他们为蓬莱的安危日夜忧思,为蓬莱的民生殚精竭虑,一同承受了来自北齐,也来自江南的巨大压力,数次化解了无处不在的危机,他们二人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以蓬莱为家,以军民为子,彼此之间不仅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也是能够全心全意信任对方的家人,而今徐方离去,留他一人面对扑朔迷离的北方局势,还有江南随时随地会席卷而来的暴风骤雨,他肩上抗着一个前路未卜的蓬莱,手中还要拉扯一支因失去了主将而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与不安中的右卫军,他哪里能够去悲痛,去伤心。

抬手按住颜君至的肩,“太傅莫要妄自菲薄,荥州之局,我可只能依靠你了,眼下岂是悲痛之时。”

姜尚川一直在默默忍受,听了褚见微的话,愤懑与委屈像是被砸开了一道缺口,“郡守,我不明白,大将军这般人物,上天怎么忍心让他死在一场可笑的洪水之中?大将军即便是死,也该是像曾经的燕大将军一般,明明白白地死在战场上,死得壮烈,可他偏偏是被洪水冲走的,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死得,死得如此憋屈……”

“憋屈吗?”褚见微的另一只手抵上了木桩上,“燕大将军死在博州血战便是死得壮烈,徐大将军被洪水冲走便是死得憋屈,年轻人啊,他们同为百姓而死,有何不同呢?”

姜尚川忽然哽住,他听见褚见微继续说,“徐方必不会觉得自己憋屈,他为救一个被洪水困住的孩子才被冲走的,他只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只是未能活着得见山河一统,他大约在望乡台上会觉得有些遗憾,但他绝不会后悔。”

这是姜尚川从未想过的,他觉得徐方死得不够轰轰烈烈,所以他难受了这么些天,但是褚见微一番话,让他开始反思,自己从前想错了。

救全郡是为救,救一人便不算救吗?

“徐方带着遗憾走,他的这份遗憾,需要靠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圆满,”褚见微问姜尚川,“马上就要回建宁了,你害怕吗?”

姜尚川摇了摇头,“我不怕。”

褚见微点头,“那就好。”

三人又在石堆前站了一会儿,眼看太阳即将入山,他们离去的时候也到了,姜尚川最后再次询问颜君至,“太傅,您不同我一道回去,那您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吗?”

颜君至摇了摇头,“不带了,我将局势搞得一团糟,我那师兄啊,若是知道我输给了高涣,非得嘲笑死我,等我,等日后我觉得可以回去面对他时,我自会回去。”

“那您不当太傅了吗?”姜尚川又问。

颜君至回答他,“我的学生会明白的。”

翌日,灵柩从莱州大营启程,由姜尚川护送回京,灵柩在褚见微的安排下,出军营后经由莱州城主道出城,经宋州而后抵达长江边,登上回京的江船。

蓬莱在徐方与褚见微的护佑下,丝毫不像群狼环伺的一座孤郡,姜尚川进入蓬莱以来,到处所见,皆是一片生机勃勃,安居乐业,可自从灵柩出殡,蓬莱似乎陷入了一片萧瑟。

蓬莱百姓全都自发地站在灵柩路过的街道旁,着素衣戴白纱,为徐方送行,无人开口,无人说话,巨大而沉重的悲痛,淹没了每一个人。

姜尚川不忍再看,低下头去,他不清楚蓬莱需要多久才能够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伤心了。

“到江边了,”姜尚川贴着漆黑的棺椁轻声道。

登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江风阵阵,燕雀拂林,似有人在为他们送行,这一刻,他想起了褚郡守说的,“徐方带着遗憾走,他的这份遗憾,需要靠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圆满。”

那日紫宸殿上,萧季绾与慕容念二人为揽下矫诏之罪,几乎当庭争论起来,延和帝一怒之下将二人下了狱,不过不是刑部大狱,也非大理寺的监牢,而是诏狱,大晋诏狱,由帝亲管,非帝诏而不能提审,就是燕皇后也无法进入。

诏狱一般不大起用,只有在案子格外重大,亦或是涉案之人位高权重之时,皇帝才会下令起用诏狱,萧季绾的安南大都护是正三品,同时她又有正一品公主爵位,无论是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