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惨叫传来，梦中的萧季绾被惊醒，被夜雾笼罩的渭水，也醒了。
半大小子身上的薄被人扯开，抢夺他被子的人将被子抖了抖，随即嫌弃地丢在一旁。
那是他唯一的一条被子，是从家中带去棺材铺的，为了制成这条薄被，阿耶阿娘拆了家中的两条破棉被，还有几件破衣服。
这被子虽破，可也是财物。
半大小子缩在角落犹豫一番，正要壮着胆子去拿回来，才动了下脚，颈边立时就出现了一把镰刀，头顶上响起一道凶狠的警告声，“别乱动！小心你的脑袋！”
对面的老师傅比半大小子大了四五轮，经历过当年的永隆之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不似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这般胆小，也不是个愣头青，几番斟酌之下，他强自从容地开口问道，“诸位是要求财吗？”
老师傅没得到回答，只得到一个白眼，他有片刻的迟疑，但还是开口好心提醒道，“各位英雄，这是一艘丧船，且不是寻常丧船，送的是未及笄的女子，你们求财归求财，拿完财帛就赶紧走吧，可别冲撞了灵堂那边，岂不闻这渭水上有尸变的传闻。”
水匪低头看了老师傅一眼，才发现他穿着道袍，“你懂岐黄之术？”
老师傅听出了弦外之音，腰背一下子听得笔直，慢悠悠地谦虚道，“略懂一二罢了。”
“哦，”水匪来了兴趣，“那你不妨替我算一算，我是什么命格啊？”
老师傅故作玄虚地测了生辰，又看了手相，“这……老朽道行浅薄，看看只能看出英雄是大贵之命，似有，出将入相之机遇。”
水匪哈哈大笑起来，半大小子肩膀抖了抖，将自己缩成一团。
完了完了，老师傅完了！
方才他分明看见水匪眼中的闪过厉色。
门边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个包着黑色璞头，身穿圆领蓝袍，腰系黑色腰带的男子出现在门边，水匪脸上戏谑的神色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恭敬道，“天师。”
“嗯，”蓝袍男子点了点头，往里看了看，“可有异样？”
水匪摇头，复又点头，“这老道会岐黄之术。”
蓝袍男子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哦，他说什么了？”
“说，”水匪顿了顿，“他说我有出将入相之命。”
“出将入相……”蓝袍男子在水匪肩上拍了拍，“倒也不算妄言！”
水匪浑身一震。
蓝袍男子背手离开，离开前叮嘱道，“君上登此船实属权宜之计，此船阴气太盛，派人将灵堂锁上，待靠岸一把火烧了。”
“那船上的人？”
“今夜不易见血光。”
老师傅松了口气，半大小子也松了口气，至少今夜他们是能够保住性命了，但是他们遇上的这一伙显然不是寻常水匪。
君上？谁是君上？
萧季绾与慕容念只知道船上出了意外，却不知个种真实的缘由。二人想了想，决定暂且躲在棺中，静观其变。
这一躲便是三日。三日里，二人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担忧水匪会闯入灵堂开棺，好在水匪应该是对尸变的传闻有所忌惮，直到三日后船靠岸，灵堂都没有踏足过一个人。
船靠岸，水匪应当就是要离开了吧，这么想着，等着，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二人渐渐感觉到一股不明不白的热气和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
不好！
慕容念急忙扣下机关，开启木板，木板打开的一刹那，入目所及皆是明火。
这伙都没有同她们打过照面的水匪竟然放火烧船！
萧季绾当机立断，“快出去！”
她先爬出了棺材，然后又将慕容念拽了出来，火势越来越旺，从门那边烧过来，即将蔓延到窗边。
二人没了退路，不约而同地看向紧闭的木窗。
当断则断，若此刻跳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若船外有人守株待兔……
自打出了宋州，她们十个决定有九个都在赌，事已至此不妨再赌上一回，看看天命还在不在她这二人这边。
萧季绾冲在前，将窗子用力打开，身后的火势已经爬上了棺材，只差一点，棺材就成了她们的真棺材。
“阿念，”萧季绾回头看向慕容念，无声地询问她是否下定了决心。
慕容念点了点头，没有退路，那就跳吧。
“扑通”两声，渭水上溅起了水花。
此处靠近岸边，水并未太深，但既然能够停船，也算不得浅。
萧季绾与慕容念两个都不会水，下了水只能胡乱扑腾，船已经被烧了大半，水面的热度越来越高，二人本能地往凉一些的地方扑腾，扑腾的时候，不知是谁的手触到了烧断的木板，木板被水一滚，没有那么烫了，那只手急忙将木板拖来，待二人借着木板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