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狼头刀，高恭入宫没带狼头刀, 这让整件事看上去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连防身的刀器要丢下，他究竟入宫见什么人？
不近不远的草丛那一头传来飞鸟惊起的叽叽喳喳声，姜原遂神色一动，默不作声地往声源处走。
哈图达原是凉州市井间的一名优伶, 弹得一手好琴, 在凉州城也算小有名气。偶然的一日, 凉州总管府上的管事找到了他，说凉州来了一名贵客，要他去府上演奏。
贵客是谁，起初他并不知道，因为在演奏时他同贵客的面前隔了一道纱幕, 且因他身份低微，演奏时只能低着头, 所以一点也没瞧见对方的模样。
那次演奏似乎让贵客很满意，因为他得到了一袋赏钱，金的，满满一袋都是实心金珠。
哈图达从未见到过如此多的钱，他领了赏钱欢欢喜喜地回到家中，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了几名身穿绿色袍服的人，是官，虽然只是凉州总管底下的小官，但是在哈图达眼里，那也是天一般的人物。
哈图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他曾经心中怎么也够不着的“天一般的人物”，不，他甚至走到了比他们还要尊贵的位置上。
他被带到了平城，带到了高薛皇宫，上了金顶殿，见到了他们大齐的天子。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日纱幕后的贵客，就是微服的天子。
说实话，他的由加琴虽然弹得不错，但是同皇宫中众多技艺高超的乐工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他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特意召见他，且在见了他以后，迫不及待地屏退左右，让他当庭演奏一曲，用的是宫中上好的由加琴。
不是自己的琴，哈图达演奏得很不顺手，加上初次面圣，又很紧张，一首高薛族人人都熟悉都会吹上几句的小调被他演奏得磕磕巴巴。
他以为自己完了，一定难逃一死，跪在地上连求饶都忘了，低头伏在地上，等了好久好久，没有等到责罚，等到了呼噜声。
哈图达壮着胆子抬头看去，他惊讶地发现天子竟然睡着了，而一旁侍奉的，看上去就很有头脸的一名宫人，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吓得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他在殿中跪了两个时辰，跪倒腰酸背痛双腿发麻，才等到天子醒来，他泼天的富贵也跟着醒来了。
天子当即任命他为“大司乐”，这是个统率宫中乐工的职位，不过当了大司乐以后，他也用不着处理那些琐事，一切都会有人替他处理，他只需要在金顶殿伴驾，在天子需要的时候，演奏上一两曲由他琴。
他只用了五日就堪破自己备受宠信的缘由，也只用了五日就从专司乐事的大司乐摇身* 一变成为内行曹，大齐天子侍从之首。
许多人瞧着他，眼红甚至嫉妒，可谁也无法取代他，谁让皇帝陛下依赖他的乐声，谁让他的乐声能够减轻陛下的头疼之症呢？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不纠结，他将之归结于运气，他以为定是自己上辈子做善事无数，长生天才以这万里挑一的运道加诸在他之身。
宠信可以膨胀一个人的野心，哈图达不是个例外。
所以他不满足于内行曹之位，这个位置再高，也只属于内侍，而帝国的权柄，在外朝。
他想去到外朝，就得先说服皇帝陛下，再说服外朝臣子，陛下好说服，陛下甚至乐见其成，让他去外朝当他的眼，可是要想说服外朝的臣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上清天神教的叛乱是个很好的机会。
临行前陛下同他说，伽南王战无不胜，他去当督军，只需摆摆样子，等到伽南王凯旋归来，军功自有他这个督军一半。
摆样子有不同的摆法，他不过就是动作大了些，就差点将自己摆了进去。伽南王两度败于天尊之手，恨不得杀了他泄愤，无奈之下他只得逃回平城。
他没有受到责怪，陛下让他等一等，于是他等到了长安之战，陛下听闻伽南王两屠长安，还要烧毁长安宫室，当即下令让他持诏前往长安，接手鹰扬营。
他不会打仗，但是陛下说，伽南王会打，这就够了。
伽南王会打，这就够了……
哈图达仰头看着被荒草遮蔽的天空，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隐约听到身后有人不断在说，“你也配，你一个优伶也配……”
他也配？
配什么？
配陛下宠信？配当督军？还是配位极人臣？
他为何不配？
哈图达即将涣散的意识竟挣扎着聚拢。
他为何不配？
“配！”他的牙齿间断断续续溢出这个字，没有被制住的双手猛地握紧砸向身后之人的眼睛。
高恭本以为哈图达气出的差不多了，哪知道他竟陡然出击，一个不防被砸中眼睛，“嘶”了一声勒住哈图达咽喉的胳膊就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