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是个严厉的人,已经半年没给左威卫的将士们休沐假了。自从阿耶调去左威卫,他就再没见过阿耶, 也不知道阿耶在左威卫过得如何?
心下挂念阿耶的情况,姜尚川穿街过市时便没有留心周围,结果平白撞到了人。
对方是名女子,戴着骓帽, 身后跟着一婢一仆。女子的骓帽从头到膝, 隔着骓帽, 姜尚川看不出她伤得如何,只好一个劲儿道歉。
“无妨。”女子开了口,“郎君怕是有急事,情有可原,不必介怀。”
说着侧身让出了拐角处的道。
姜尚川不好意思地开口, “多谢小娘子海涵,是有急事, 多谢,多谢,”他一面道谢一面继续往前走,路过女子身边时,一阵风拂过,将女子的骓帽吹起,碰巧缠在了姜尚川的左腕上。
姜尚川未曾察觉,自己往前走,才走了一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娘子小心。”婢女上前扶住差点摔倒的女子,女子单手稳住自己的骓帽,漂亮的手露出了衣袖,令转身察看的姜尚川差点失了神。
非礼勿视。
姜尚川急忙低头去解裹在他腕上的纱,他的左腕戴了臂缚,臂缚上有一铁扣,心急之下,铁扣不小心勾破了骓帽上的纱,这纱触手细腻如软,一碰就知道不是寻常物。
弄坏了他人财物就该赔偿,姜尚川不识得此纱,却在碰到之时就清楚这是他赔不起的东西,解下纱后,他搜遍全身,发现只有十个铜钱,尴尬地递出十个铜钱,他羞愧道,“小娘子,实在对不住,我身上只有这点钱,我知道不够,待我回家筹措完银钱就赔给你!”
女子重新扶正骓帽,指尖捏住被勾破的一处,问道,“你知道它价值几何?”
“不……不知。”
但一定很贵,贵到姜尚川根本不敢问确切的价钱。
“那你知道筹措完钱后,又该送去哪里吗?”女子又问。
姜尚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女子好像轻笑了一声,但是姜尚川听不真切。
等他回过神,女子已经离开了。
“哎……”他想叫住她,却听她的奴仆说,“娘子的意思是,郎君不必赔偿。”
“这……这如何使得呢……”
姜尚川满怀心事的回到家时,天已然黑了透。
好在郊外的宵禁不比城中,否则他会被当成奸细给抓起来。
华幺娘知道今日儿子会回家,早早做好了晚膳,却久久等不到儿子的身影,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正着急,就见儿子进了家门,进家门时还因为一直盯着腕上的臂缚,差点被门绊倒。
“你怎么才回来?”华幺娘舒了口气,“阿娘还以为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被说中的姜尚川掩饰般摇了摇头,“阿娘,阿耶呢?”
华幺娘朝后头看了看,“在屋里呢。”
姜尚川拿起桌案上的水饭一口喝尽,擦了擦嘴,“儿去瞧瞧阿耶。”
姜原遂有一柄并不名贵的剑,那是他除入折冲府时,家中耶娘赠予他的。姜家在荥州不是高门士族,也不大富大贵,只因祖上积攒了家产田地,故而比普通百姓过得好些。不过哪怕家有余财,这柄不算名贵的剑也耗费了姜家许多财帛。
耶娘送此剑,是对他赐予厚望。永隆乱世,剑可防身,亦可保家,更可卫国。
可是似乎事与愿违,他手中这柄剑,既没有保家,也没有卫国。
南渡二十一年了,这柄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饮仇人血的机会。
姜原遂静静地坐在门槛上,一手握着剑柄,两手向着两边一用力,剑鞘下隐匿的寒光就泻了出来。
夜月流光皎洁,剑气隐忍清寒。
两相辉映,人更孤单。
无人会,凄凉意。
这一幕月下看剑落入姜尚川眼中,让他感到深切的凄楚,不忍心再进一步。
光阴如晦,转眼又过了一年。
山中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却又处处出乎人的意料。
等到慕容念回过神,发现已经是延和二十二年的十月。她们是延和二十年的六月到达蓬莱,掐指一算,在沂东的日子已经两年有余。
这两年里,慕容念陪伴在萧季绾身侧,看她拜师,看她学艺,看戚晏清总是教她奇奇怪怪的学问,给她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难题,而萧季绾也从一开始的心余力绌逐渐变得得心应手。
戚晏清传授萧季绾学问之时,从未避讳过慕容念,正因为不曾避讳过,慕容念才会对萧季绾所学一日比一日心惊。
戚晏清教的,不是普通的学问。
这一点慕容念在第一天来沂东时就已经有所察觉,可她那时也只是觉得,戚晏清是一个同他的师弟颜君至一般,包容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