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有了段祺瑞这个前车之鉴后,王英楷估计,他手下的这些人,有许多都存了这同样的心思。
滕毓藻肯为被陆军部扣押的段祺瑞出头,他们都是知道的,滕毓藻所念的,还不是这同学的情分!
只是王英楷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他想不通,滕毓藻的这些明折通电,可以说就是事实上的造反了,可滕毓藻还在遮遮掩掩,还表示支援朝廷宪政改革!仍以地方官员和朝臣语气对朝廷说话!滕毓藻坐拥数十万大军,如此实力,还如此做作,这又是为了什么?王英楷正想着,张怀芝又摇头开口说道。
“大人,南下太原,虽然路途平坦,再也不用爬山涉水地钻山沟了,可有直军阻路,不要说前面出山的道路碍口被堵住,就算咱们能冲过去,还有天险雁门关呢,那里就是一个坎,想要过去恐怕不易。”
“如果他们真的还有部队已经已经进至浑源,那就更不好办了,他们随时可以开过来抄咱们的后路。”
张怀芝语气凝重滴说着,“直军一个协的兵力,我可是听说都快赶上咱们的一个镇了,虽说我们两个镇汇集一处,咱们未必怕了他们,可咱们一旦被困住那可就不妙了。”
张怀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赞成走南下太原那条路。-一直没说话的马龙标似乎有些忍耐不住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深吸口气,皱着眉开口说道。
“大人,滕毓藻是否造反,咱们说了不算,那要有朝廷来认定,咱们不应操那个闲心。”
马龙标瞥了张怀芝一眼接着说道,“子志兄说的虽然有道理,我也认为从此南下确有不易,可话说回来,从这里到河曲有八九百里,绝大多数还都是山路,咱们如果按照滕毓藻的要求走,还要在大山里转,没有二十天我们绝难赶到黄河边。”
“这么长的时间,不要说手下的弟兄们都会被拖垮,就是咱们带的粮食也不够啊!”
粮食不足,这不只是王英楷第二镇存在的问题,就是何宗莲第一镇,他们也没有携带的太多的粮食。
在涞源倒是补充了一些,可惜都没有携带太多,毕竟在山中行军,带的太多,行军会更加艰难。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灵丘,灵丘是晋省地界,临行前,铁良交代过,总理衙门已经给山西巡抚张人俊发去了公文,补给是不会有问题的。
只是他的一个镇二十天的粮食,算上骡马,也要近十万斤,总不能带着这么多的粮食走山路吧!
如果沿途补给,难度同样很大。
山里大一些的村镇几乎没有,要保证军粮,搞不好就只能从沿途的村子里抢夺了,想要全军吃饱,恐怕很难做到。
而且,直军的通牒所说的,如果都是真的,直军就是要占据整个山西的节奏,要逼着他们离开,又怎会允许他们沿途抢劫补给,搞不好倒给了直军解决他们的理由了。
马龙标虽然没有明说,意思也是很明显的,他不愿走经偏关到河曲的这条路,而是依旧想要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太原。
王英楷还在权衡着两条路的利弊,王占元已经笑着摇头对马龙标道。
“锦门老哥,咱们在大山里多转几天,总好过被直军击溃或者缴械要好得多,依我看,就算是何春江的第一镇赶来,在直军手中咱们也讨不了好去。”
王占元的话,让马龙标有些不服气,皱着眉说道。
“子春老弟休要长直军的锐气,灭咱们豫军的威风,直军能打是不假,可这两年他们扩充了不少新兵,战斗力难免有所下降。”
“而咱们豫军也不是吃素的,自小站练兵起,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咱们每日都操练不缀,武器装备也有补充,七五山炮咱们现在也有十多门,真要打起来,他们未必就是咱们的对手。”
说到这,马龙标转头决然地对王英楷说道,“大人,直军虽然号称有四个协进入山西,可未必是真,也许是滕毓藻在虚张声势,想要逼咱们就范,如果咱们真要不和直军见一仗,把山西拱手让给滕毓藻,日后在朝廷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见王英楷依旧不表态,马龙标有些急了,又补充说道。
“即便直军四个协进入山西境内是真的,滕毓藻也有些托大了,他的兵力过于分散了。”
“他们从娘子关进入山西的那一个协,现在最多刚赶到太原,另一个更远在浑源呢,而咱们面对的两个直军所谓全骡马快速协,又分散在前面的碍口要冲,还有代县、雁门关以及朔州等地,在代县、雁门关的直军最多也就一个协多一点。”
“等到第一镇赶来,咱们的兵力就会有近四万之多,火炮也有三十多门,咱们以多打少,未尝不可一战。”
“如果我们不理会他们的什么狗屁通牒,直接冲出山去,一路杀向代县,然后攻取雁门,就可甩开了他们在朔州和浑源的部队。”
“咱们全军如果一路疾行扑向太原,能在短时间内击溃他们在太原的那一个协最好,如果不能,咱们也可顺势南下,依然赶去蒲州渡河入陕。”
“这一路上,都是村镇密集的地方,沿途补给不成问题,尤其是太原以南,那里都是山西富庶之地,道路也要好走很多,甚至咱们还可以沿途征集骡马车辆,加快行军速度。”
卢永祥也忽然开口说道,“大人,我赞同马协统之议,滕毓藻的确有些托大了。”
“他要赶走张人俊,张人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肯定会命令山西新军力抗直军,就算山西新军战斗力弱,可双方都是一个协,兵力相若,一时半会直军未必就能拿得下太原。”
“说不定,我们赶到太原时,太原的那六七千新军,还在和直军的那一个协对峙呢,那时咱们和山西新军两面夹击,一举击溃直军的一个协是一定的,到时候咱们是守是走,还不都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王占元不好直接驳斥马龙标,而是把目标对准卢永祥,冷笑一声道。
“子嘉老弟,直军的编制一向就超大,据说他们的一个协就有一万多人,而且武器装备极好,不只是机关枪很多,大炮也多了去了,论火力,他们一个协就不比咱们一个镇差。”“老弟想要一路过关斩将,连破险关要隘,再狂奔六百多里杀向太原,可这样咱们就算到了太原,也已是疲兵,能有多少战斗力很难说啊!”
“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们的两个骡马快速协的兵力是怎么分配的,就算我们能冲得过去,被他们尾随追击,沿途骚扰,迟缓咱们进军速度,说不定没等到太原,他们在浑源的一个协恐怕也会追上来了。”
一直站在王英楷身后的孙传芳,忽然扬了扬手中的《大公报》说道。
“几位大人,我得到这份报纸的商人,是太原过来去往大同的,据他说,他路过代县时,不止看到直军有大批骡马,他还看到了十多门大炮,甚至他还看到直军里有二三十辆卡车,都是直隶出产的那种。”
“除非咱们一战将他们全歼或者彻底打残,否则咱们想要夺路奔向太原恐怕不易,如果他们在浑源和朔州的部队也有卡车,咱们跑不过他们。”
“而且,他们在朔州和浑源的部队的骡马、卡车有多少,咱们都不清楚,一旦他们装备的数量够多,打起来后,战事稍有拖沓就会被他们赶到,想要甩开他们赶去太原恐怕不行。”
天津的汽车厂能生产卡车,这些将领们不仅都知道,甚至他们还都见过,虽然很贵,一辆卡车要两千来块大洋,可确实管用,不仅拉的货物多,而且速度还快。
如果路况好,一天就能跑五六百里。
陆军部就有十辆卡车,是专为给京城周边部队运送给养的,至于顺天军的各个镇,那就不要想要拥有了。
可别人装备不起,直军自己难道也装备不起吗?
这一点显然是否定的,直军不仅武器装备好,军饷也要比顺天军高一些,据说还要比顺天军强了很多,没人会认为富得流油的直军里有卡车这种洋东西,有什么不可能。
而最让这些人吃惊的,还是对方在代县有十多门大炮,而按照鲍贵卿所说,几处碍口这里的直军还有炮,数量似乎也有很多,这可是对方的一个协啊!孙传芳的一席话,让卢永祥顿时闭住嘴,马龙标虽然还有些不服,可心里也有些忐忑。
说话的是王英楷的小舅子,马龙标就更不好多说,只是转头对王英楷道。
“大人,事关重大,莫不如等到第一镇赶到,看看何镇统如何说,大人再做定夺?免得咱们独自担责。”
王占元嘻嘻一笑说道,“锦门兄,就算咱们和第一镇合兵一处杀出雁门关,那时恐怕自身也会折损颇大,再说还有天上的飞艇盯着咱们呢,咱们的一举一动直军都清楚得很,咱们也很难到得了太原。”
“还有,即便远在朔州和浑源,直军依靠卡车也会把他们的部队不断抢在咱们的前面运去太原,甚至还可能会有直军再入娘子关,那样太原恐怕就会成为咱们的葬身之地了。”
王占元说到飞艇,包括王英楷在内的一众人都不由向碧蓝的天空望去,在很高很高的碧蓝天空中,有一个银色的小点,还在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在如此晴朗的天气里,透过望远镜,就会清洗地看到那是一艘纺锤形的飞艇,这些天他们已经无数次仰望过这艘直军的飞艇了。
自从他们进山后,这艘飞艇就一直跟随着他们,他们行军飞艇也跟随行军,他们宿营,那艘飞艇就会停在空中,目的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就是跟踪监视他们的行军动向。
现在飞艇只有直隶有,已经开通了很多国内航线,天上的这艘飞艇,毫无疑问就是滕毓藻派来的。
陆军部也想买过,最初想要从直隶购买,可滕毓藻开价太高,一艘就要十万八两银子,囊中羞涩的铁良只好作罢。
据说已经用十二万两银子在德国订购了一艘,只是还没有回到国内。
“大人。”
王占元毫不顾忌地对王英楷道,“在山西和直军开战,绝对是不明智的。”
“陆军部给咱们的命令是去陕西,并没说要咱们协助第一镇进驻太原,太原的新军整编也和咱们没有关系,走河曲和走蒲州去陕西都一样,到陕西如期整编了陕西新军,咱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认为,稳妥起见,咱们还是走偏关去河曲,在河曲渡过黄河就安稳了。”
“至于粮食吗!”
王占元眼珠一转说道,“兴甫既然让咱们按照他给的路线离开山西,自然就得给咱们留条活路,他总不能眼见着会把咱们饿死在大山里,还要咱们不顾死活地钻进去吧!”
“不如大人给拦路的直军写封信,要他们尽快和兴甫联络,告诉兴甫,咱们可以走偏关去河曲渡河,可如果不经太原,咱们就没有补给了,没有粮食咱们无法穿过恒山,再走出吕梁山。”
王占元的说法让王英楷眼中不由一亮,可随即就有黯淡下去。
给滕毓藻写信这件事,他是绝不能做的,这会留下把柄,铁良在他的地二镇是安插了人的,他的参谋长就是铁良派来的,只不过让他安排随铁良坐火车去郑州,从郑州赶去西安给第二镇打前站去了。
铁良派来的这个参谋长,在他的第二镇里可是很活跃的,谁知道还有谁在暗中盯着自己呢。
如果自己有什么把柄,说不准哪一天就会被铁良知道,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王英楷苦笑着说,“子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兴甫在武备学堂时一向不睦,我不给他写信还好,若我给他写信,这粮食是一定不会给的,莫不如你给兴甫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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