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脱胎换骨
吕冲霄走了。
卧虎关上的人像是也被抽走了灵魂。
林南天、左玄、李青阳、柳擎……一位位高手，静静站在城头上，站在吕冲霄身后，随他一起望着乾京方向。
“老吕这一生，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他自己。”
许久，林南天长叹一声，上前为吕冲霄合上双眼。
他拍拍吕冲霄肩膀，感应到那生机枯竭的残躯不再那么僵硬后，俯身将吕冲霄背在身后。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们无须自责。”
林南天背着吕冲霄，头也不回的道：“尤其是你，青阳，你也算是他半个弟子，最该明白他的心意。”
“我们这些做老辈、做前辈的，哪个不希望你们更好？”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有主意，我们支持，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不会左右你们的选择，希望你们也能尊重我们的选择。”
“今天的结果，就是老吕的选择。”
“你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感到自豪，能以暮年之躯带走一个八窍异族，可喜可贺，不应该悲伤！”
言尽于此，林南天背着吕冲霄，踏空而起，一步步消失在天地尽头。
“……”
众人怔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在场众人都知道。
林老是在安慰众人，但陈述的也是事实。
吕老的脾气，大家都清楚，宁愿像今日这般轰轰烈烈的战死，也不愿意苟延残喘。
可他们更清楚，道理是道理，不能压住悲痛。
他们仍为吕老的选择感到沉重。
“都怪我。”
李青阳双眼失神，仿佛丢了魂。
他痛苦的双手抱头，五官扭曲，双眼猩红，双手在头上、身上抓来抓去，感到浑身刺挠。
心里也仿佛缺失了一块，空的难受。
“青阳。”
左玄和柳擎并肩上前，一人抓住他一只手。
两人掰正他的脸，沉声喝道：“这不怪你，吕老不怪你，林老也不怪你。”
“是我，是我一意孤行。”
李青阳脸上青筋直跳，痛苦嘶鸣道：“是我自以为是，以为拿下蚀影，就能为吕老续命。”
“可我从没问过吕老愿不愿意这样。”
“如果不是我，他还有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可活啊！”
“二十多年。”
“万一我父亲回来，万一有其他办法……”
李青阳痛苦的闭上双眼，血泪纵横，痛哭流涕。
他当然知道父亲的存在是个希望。
可他怕。
怕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等不到那个时候。
也怕二十年后，父亲回不来，让吕老等来一场空。
所以，他想凭借自己的手段，为自己这位长辈谋来第二个选择。
可他没想到。
吕老宁愿战死北原，也不愿化为那白骨之躯。
到头来。
却让吕老平白送命，连那二十多年都丢了。
啪！
忽然，柳擎甩手给了李青阳一个耳光。
他用力捧住李青阳的脸，怒目圆瞪，吼声如雷：“李青阳，你给我清醒点！”
“吕老说得不够明白，还是林老解释的不清楚？”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
他用力撑开李青阳的眼睛，怒气冲冲掰着李青阳的脑袋，跟自己对视着，怒斥道：“你之前已经不尊重他的意愿，难道现在还要违背他最后的遗志吗？”
“柳擎！”
左玄眉头大皱，低喝一声，想要将柳擎扯到一边。
“滚开！”
柳擎用力推开左玄。
他蛮横的抓住李青阳的脖颈，像是提着小鸡仔一样，提到北边城墙的虎口上，强硬的让李青阳看向北原。
“李青阳，你要真是个男人。”
“你要觉得是我兄弟，是吕老的弟子，是镇北王的儿子，就别像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
“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抱怨自己。”
“你要还是个有感情的人。”
“就去给我送吕老最后一程，回来好好修炼，继承吕老的遗志，继承你爹的魄力，去北原杀它个天翻地覆！”
柳擎嘶吼，到最后，声音都沙哑。
左玄眉头紧锁，虽不认可他这行为，但见李青阳真的安静下来，最后也没有再出手阻止。
这二十多年。
他们三个相处最为融洽。
要不是有镇北王那层关系在，他们早就拜了把子，即便如此，也是亲如兄弟一般。
左玄心里明白。
柳擎也是为李青阳着想，不希望这个兄弟沉浸在悲痛中，迷失自我。
他也由衷希望李青阳能振作起来。
呼！呼！
不知不觉，寒风呼啸，愈演愈烈。
仿佛在响应众人内心的悲痛，也仿佛在给那位陨落的绝世高手送行。
明亮天地间，转瞬被乌云遮蔽，狂风骤起，风雪交加。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很快覆盖整个卧虎关，城头之上，染得雪白。
站在雪地里的众人没有刻意用真元去抵挡。
几人全都淋成了雪人。
李青阳像是化作冰雕，矗立在那里，柳擎和左玄没再多言，静静陪着。
柳擎的一番疾风骤雨已经足够敲醒李青阳。
现在，需要些时间给他安静，让他慢慢想清楚。
“柳兄、左兄，多谢。”
不知过去多久，李青阳开口，声音沙哑，语气低沉。
但柳擎和左玄闻言却是脸色一松。
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算是缓过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轻拍李青阳肩膀道：“你经历过的这些，我们也经历过，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
“对于吕老，我们心里的敬重，也不比你少。”
“逝者已去，万事皆空。”
“可我们还活着，还有我们的使命在。”
“不管是为了吕老，还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所守护的一切，我们都得振作起来。”
两人轻叹，眼底深处，何尝不是充满悲伤。
他们两个活了一百多年，如今日这般经历，早已不知遇到多少次。
他们不是比李青阳心硬，不是跟吕老不够亲近。
而是他们经历太多，心中已经麻木。
但不管再怎么麻木。
作为武者，作为大宗师。
他们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颓废，他们还得肩负起守护大乾的使命，继续为黎民百姓挥洒热血。
“……”
李青阳没再言语。
但看向北原的目光，已经逐渐燃起熊熊烈火。
他本就不是个能轻易被打倒的人。
当初妻子离世、双腿残缺，已经让他颓废数十年。
那样的痛苦都已经熬过来。
今天这份痛苦，一样能挺过去。
而在渡过这场心志的洗礼后，他将再次脱胎换骨，超脱以往的自己。
吕老用生命传授了他最后一课。
他将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