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英雄迟暮
“吕冲霄，你该死！”
冥域尊者吼啸连连，怒不可遏，气得肺都快炸了。
“老夫是要死了。”
吕冲霄并未反驳，反而坦然大笑，道：“不过，临死之前，能拉你垫背，才算不浪费老夫这一身修为！”
“哈哈哈哈！”
他笑声豪迈，出手凌厉，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每一击都在以命换命，不顾自身创伤，只管重创对手。
数招之间。
吕冲霄身上已经满是血洞，衣袍染血，血迹中还泛着浓墨般的死气。
可他浑然不顾，仿佛不知道伤痛，仍在以伤换伤。
“老东西，你疯了？！”
冥域尊者的躯体也受到不少创伤。
它脸色大变，声音尖锐，发出质问的同时，疯狂后退。
然而。
吕冲霄岂会放它离去。
他像是那狗皮膏药般，亦步亦趋，死咬着对手不放。
“混账！”
“你这个老混蛋，根本不是为李青阳而来！”
冥域尊者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吕冲霄生吞活剥。
此时此刻，它哪里还看不出来。
这吕冲霄看似是在给李青阳护道，实则却是为它而来，要在临死前，拉它垫背。
方才所言，并非恐吓！
“玛德，人族哪来这么多疯子？”
冥域尊者心中怒骂，已然顾不得圣兵。
它现在只想远遁，远离吕冲霄这个疯子。
异族寿命虽普遍强过人族，但修行难度却成倍叠加，修炼到它这般地步，可谓千辛万苦。
它还有数百年可活，完全有机会冲击九窍绝巅。
可不想就这么被一个疯子拉着陪葬！
“老夫这一生，为我大乾子民，鞠躬尽瘁，殚精竭虑。”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曾像李国公那般，来这北原放手厮杀一场，而今，终于可以如愿！”
吕冲霄气势越来越高涨，涌动的真元几乎要燃烧一般。
他出身前朝世族，年轻时结识当朝太祖，与其一起推翻前朝，后被封为镇妖部侍郎。
此后，统领斩妖司数百年。
因为身份敏感，只能偶尔在大乾行走，鲜少出关。
当初也就为了李元寿，悄悄出来过，也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
今日，他不再是斩妖部侍郎。
他只是吕冲霄，是一个来自大乾的人族武者！
“去你码的。”
“你不想活找别人去，老子不奉陪！”
冥域尊者慌了，肝胆俱颤。
它拼着受创，强行撕裂虚空，妄图离去。
结果，都被吕冲霄强行打断，将它阻截回来，逼得它不得不拼命。
数次之后。
冥域尊者放弃了。
它知道，自己今天被吕冲霄抓住，纯属倒霉，但不得不与其死战。
“吕冲霄，你就是条疯狗！”
“既然你想死，本尊成全你！”
冥域尊者同样陷入疯狂，或是打出神通，或是打出神兵，以同样疯狂的姿态回击吕冲霄。
“痛快，快哉！”
吕冲霄真如疯了一般，发出肆意而猖狂的大笑。
他披头散发，身上不知多少破洞，鲜血横流，却像是没有痛觉，感受不到生命流逝。
轰隆隆！
双方不知大战多少回合。
“吕老狗，本尊固然要死，但你也别想活，大家一起死！”
傍晚时分，虚空深处响起一声雷霆怒吼。
紧跟着，便是无边的雷鸣。
冥域尊者最终选择自爆，与吕冲霄同归于尽！
“咳咳。”
半晌后，虚空响起一声轻咳。
一个狼狈身影，踉跄走出，半边身躯破碎，化为焦黑，自右肩脖颈处到右胯骨的地方全部消失不见。
可他焦黑的脸上，却仍然挂满笑意。
“什么破尊者。”
“还不是老夫更胜一筹？”
“咳咳。”
吕冲霄剧烈咳嗽着，又吐出几块焦黑的脏叶。
他用残存扭曲的左手，艰难抹去，看都没看身后还在不断爆炸的虚空，一步步走向大乾。
说是走，更像是挪。
每挪动一步，他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脚步似有千斤重。
他的战血已经燃尽，真元百不存一，能维持这最后的体面，已经实属不易。
这一刻。
吕冲霄清晰感受到体内生机在如绝地洪水般泄去。
不知走出多久，他的意识已经模糊。
可还是咬牙撑着。
他想要走回大乾，想再看一眼自己心心念念守护九百年的大好河山。
“吕老！”
不知多久，恍惚间，吕冲霄听到一声悲鸣。
“是青阳吗？”
“不该，老夫已经将他送回卧虎关。”
吕冲霄像是没有意识，只剩下意志在支配，机械般的自语着，继续前行。
浑然不知，旁边已经多出数道身影。
李青阳、柳擎、左玄、林南天……能来的都来了。
众人看着吕冲霄这副惨状，眼泪早已决堤，都想上前搀扶。
李青阳更是第一个冲到近前。
但都被林南天阻止。
“这是他最后的意志在支撑，你们若是应他，会让他的魂魄彻底散在这里，再也回不到大乾。”
林南天老泪纵横，还是强忍悲痛，传音喝止众人。
“吕老。”
所有人无声抽泣，默默跟随左右。
时不时便听吕冲霄自言自语。
“青阳，其实，老夫早知你有此心意，也有机会亲自出手，省去今日这些麻烦。”
“……”
“可你知道的。”
“我老人家一生斩妖除魔，临了临了，又怎么甘心自己化身异族？”
“……”
“你肯定觉得自己很机灵，能瞒过我老人家。”
“殊不知，还是老夫我更胜一筹。”
“今日我老人家以你为饵，斩了一个八窍金丹，此生足矣！”
“……”
“只是可惜，见不到你爹了。
吕冲霄瞳孔早已涣散，处于弥留之际，只剩顽强的意志在撑着。
他就这么，在众人无声的陪同中，从黑夜都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从北原走回十万里龙城。
直至城中一声鸡鸣。
吕冲霄浑身一震，陡然止步，涣散的意识像是重回识海。
他双眼逐渐浮现清明之色。
蓦然回身。
才发现，众人早已陪在左右。
“老林、左小子、青阳……”
吕冲霄焦黑的脸上，扯出一抹很牵强的笑容。
“你们都在，真好。”
“只是可惜……见不到老夫心心念念的圣人喽。”
说着，他艰难扭头看向李青阳：“等你爹回来，记得叫他来我老人家坟头走一遭。”
“也算……”
“也算老夫这一生见证过他这未来武圣，不枉……”
“不枉老夫来这人间……走一遭。”
空气中的话语还在回响，声音越来越低沉。
吕冲霄却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只是那伟岸的身躯，驻足在卧虎关头，至死仍是面朝正南，遥望着乾京方向。
众人沉默许久，尽皆失声痛哭。
“吕老。”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