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闲人 作品

第236章 对谈

墨色的夜幕仿若一块被千年墨池浸染的巨布,沉甸甸地压向齐国都城。城中此起彼伏的檐角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宛如蛰伏的巨兽。刹那间,一道刺目闪电如同一柄由天雷淬炼的利刃,以破竹之势,瞬间撕裂铅灰色的苍穹。强烈的光芒让整个宫殿群无所遁形,琉璃瓦上层层凝结的寒霜,被映照得仿若无数细碎的冰晶在闪烁。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好似天地初开时的混沌轰鸣,惊起了檐角那原本安静栖息的夜枭。夜枭扑腾着宽阔的翅膀,羽毛在风中凌乱,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啼叫。啼叫声裹挟在呼啸的狂风中,在宫殿的回廊与庭院间不断回荡,为这本就压抑的氛围,更添几分阴森与诡异。

赤云尊者身披玄色大氅,大氅上绣着的暗金色雷纹在闪电中若隐若现,仿若活物。狂风如同汹涌的黑色波涛,将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他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每一步落下,石板路都发出低沉的闷响。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手持鎏金长戟的宫廷侍卫。侍卫们神色冷峻,目光如炬,鎏金长戟在闪电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好似随时准备撕裂黑暗中的一切威胁。他们依次穿过戒备森严的层层宫门,每一道宫门都有重兵把守。守卫们身姿挺拔,身着厚重的铠甲,宛如雕塑一般,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每扇宫门上都雕刻着象征皇权的蟠龙图案,在雷光中,这些蟠龙仿若要腾空而起。最终,赤云尊者踏入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

宫殿之内,沉水香袅袅升腾,香气萦绕在每一寸空气之中,给人一种静谧而庄重的感觉。昏黄的宫灯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左右剧烈地摇曳不定,投下的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晃动,好似无数妖魅在暗夜中肆意舞动。齐国皇帝斜靠在雕满蟠龙的病榻之上,榻上的蟠龙栩栩如生,龙须仿佛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皇帝面庞消瘦,脸颊深陷,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倒。榻边的案几上,一碗汤药尚冒着腾腾热气,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无法掩盖那丝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这股气息,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病魔,暗示着皇帝病情的严重。

赤云尊者见状,心中一紧,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恭敬地拱手说道:“陛下龙体欠安,不必强撑着起身。如此劳累,定会让龙体更加疲惫不堪。龙体乃齐国之根本,还望陛下多多保重。”

皇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虚弱与无奈。他的声音沙哑,就像砂纸摩擦般刺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尊者为齐国出生入死,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无数次力挽狂澜,立下赫赫战功,是我齐国当之无愧的大功臣。今日前来相见,我自然要拿出应有的态度,以表敬重。”说着,他微微欠身,想要示意赤云尊者坐下,可这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手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咳嗽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声音里带着血丝的腥味,让人听了揪心不已。

赤云尊者见状,心中焦急万分,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皇帝的后背,试图缓解他的咳嗽。他长叹一声,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放心,无论遭遇何种变故,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九幽地狱,只要我赤云尊者尚存一口气,定当竭尽全力守卫齐国,护我齐国疆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

皇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缓缓望向殿外被闪电照亮的夜空,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安,忧心忡忡地说道:“尊者,我深知你对齐国忠心耿耿,定会守护齐国的江山社稷。但我担心,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你未必能守护我李氏一族的血脉传承,保我李氏基业长青。”

赤云尊者目光坚定如炬,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我在此立誓,齐国皇位,唯有陛下家族血脉方可继承,他人休得觊觎。若有违背,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仿佛一道不可撼动的誓言,连宫殿的梁柱都微微震颤。

皇帝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尊者虽能护我家族周全,可如今诸多皇子公主为了争夺储位,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局势错综复杂,宛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你又怎能确保,最终坐上皇位的,是我中意的儿女,能带领齐国走向繁荣昌盛,续写齐国辉煌?”

赤云尊者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微微皱眉,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利弊。思考片刻后说道:“陛下,皇子们的储位之争,关乎齐国的未来走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身为齐国臣子,需从齐国的整体利益出发,权衡利弊。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朝堂动荡,实难过多插手。”

听闻此言,皇帝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就当是我求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今雷祖远游未归,此事我无人可托。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一起在宫中嬉戏玩耍,一起经历生死考验,情谊深厚。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能将这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托付于你。”说着,他挣扎着起身,双手紧紧握住赤云尊者的手,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满是哀求。

赤云尊者闻言,身形一震,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望着皇帝憔悴的面容和恳切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们一起度过的欢乐时光,一起经历的艰难险阻,都历历在目。沉默良久,他缓缓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思索片刻后,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神色变得锐利无比:“陛下放心,我答应你!定当竭尽全力,助陛下达成心愿,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闻言,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笑容仿佛驱散了他脸上的阴霾,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他松开赤云尊者的手,缓缓躺回病榻,望着殿顶的蟠龙藻井,仿佛看到了齐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