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小女娃你等下!这些人的药材我帮你垫了,待会儿老夫列个单子出来,你可不能赖账!”
眼见楚禾转身就要离开,偷闲片刻的翟老急了,放下拉嗓子的冻干饭团,急忙叫喊。
“您老古道热肠,他们自会感激于你。与我何干?”
像是早有预料,楚禾没有回头,脚下用了力,走得愈发飞快。
“怎么和你无关?他们可是你的人!”
忙活了这么久,也就靠这点好处坚持慰藉着。满心期待被楚禾这不咸不淡的假意奉迎和冷漠回拒泼了个透心凉。
翟老怒火上涌,又气又急。僵硬的手脚霎时解冻,也不用人扶了,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就要追赶。
“翟老翟老……楚姑娘不可得罪!哪能次次您老占便宜……呃,再说那姑娘还没醒呢,您忘啦?”
生怕乱上加乱,丢掉手里的药杵,卫灵急忙将人拦住。
无视老人想要杀人的眼风,腆着笑,嘴上识时务地拐着弯儿,好说歹说将暴躁的人安抚下来。
“说的也是,不过五六,九十……十几人的药,老夫出得起。大不了再坑……呃,再赚回来。”
手指越掐数越肉疼,但楚禾早就躲进暖帐里不见人。无法也无奈,翟老只得如此。
总归是救人,只要药用在人身上,管它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也不知那小女娃哪里藏得了那么多药材,看来自己得再想想法子,多剜出些来。
与其放着受潮发霉,倒不如物尽其用。
思忖苦想着走回,翟老捡起沾了土的饭团。避着从树枝缝中透进草棚的寒风,吹去灰土,双手捧着小口咀嚼。
看了还在嬉笑嘚瑟的卫灵一眼,又看了眼甘之若素啃粗食的老人。
眼神转向不远处泄出几缕烟雾的帐篷,几经犹豫,迟珥还是吩咐卫灵。
“去挑几块好一点的饼子,看看能不能换几碗热水来。”
“啥?就咱们几个那蹩脚手艺,夹生的夹生,焦黑的焦黑……可别了吧,我嫌丢人。”
自己不过稍微动用了下聪明的脑瓜子,就将一场争执甚至祸患扼杀在未起时。吸溜着鼻涕,卫灵自鸣得意。
突然听到身旁之人如是说,惊恐万状,连连拍手,跳起脚来就往于春几人中间躲。
笑话,他们这几个大男人杀人还成,做饭着实为难人。自己偷偷丢人就行了,何苦要捅出去让人皆知。
想逃,但命运的后脖颈被人勒住。
“快去,我做的尚能过眼。不过……莫要说是我做的。”
不自然地侧过身体,正好藏起脸上那被风吹红的几丝飘红。松开手下攥住的衣领,迟珥将人推远几步。
“行吧行吧,我去还不行吗!可怜我脸皮那般薄,尽被逼着干糗事,唉。”
叹息自怜不止,抱怨着,卫灵苦着脸在一口大箱子里翻找。
挑挑拣拣,撕掉焦糊的部分,扯掉还挂着汤汤水水夹生部分。费了好一番功夫,在崔婆子准备熄火收拾的时候找了上来。
扭捏着,说明来意。磨蹭着,最后一咬牙,誓死如归地递出层层包裹的饼子。
“嗐,几碗热水而已,还说什么换不换。翟老辛苦了大半夜,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上,的确是我们疏忽了。”
“什么换不换的,快拿回去。翠珍,你不是给这孩子缝了棉袄吗,赶紧拿过来试试。”
兜了好久的圈子,听到这孩子只是想要几碗水。吴婆子好气又好笑,嗔怪着将陶壶递了过去。
拿起放在行李上的厚厚油布包,崔婆子往卫灵怀里塞。
眼下粮食可是吃一点就少一点,没有补给之处。他们青年汉子那么多,一顿怕是就得吃上不少。
大冷的天,看到迟珥还穿着单衣,崔婆子忙吩咐徐翠珍。
“啊,哦!好,可巧昨晚刚做好,也不知你身量,估摸着做的,看看合不合身。”
迟疑了一下,徐翠珍立马反应过来。笑盈盈地抱着极为厚实的棉衣走来,怕对方推辞,二话不说就往卫灵身上套。
“不用……我不冷的,习武之人不怕冷……”
不要饼子正好,本就拿不出手。卫灵本想提着水壶和简陋的回礼溜之大吉。
却不曾被两位奶奶的热情和关切打了个措手不及。
急忙摆着手,烫手般想将沉甸甸的衣物脱下。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在徐翠珍的压制下,卫灵被治的服服帖帖。
“还别说,就是稍微窄了些,不过正好灌不进风,最为暖和。”
无视愈发局促的人,五个妇人转着圈,比划着,旁若无人地点评谈论。
“奶奶,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真不能收……”
“是挺合身,不过他们几个都是耍刀舞棒的,肩膀处怕是有些紧,施展不开。”
“先穿穿看,穿几日就撑大了。到时候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婶子,婶子再改改哈。”
如同隐形人,卫灵被晾在一边,话虽是对着他说的,可没他插嘴的份儿。
“你别说,这素色衣服倒挺衬人,穿上显得人也文质彬彬起来了。”
甩了甩发酸的胳膊,陶雅雯后仰靠在褥子上。摸着下巴打量被围在中间的卫灵,后又凑近楚禾说悄悄话。
“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性格更狗,啧啧。”
楚禾没理,陶雅雯也不在意,继续光明正大的偷瞄。
“我师父自是长得好看,嘿嘿。”
累得呼呼大喘,“童工”陶雅宸还是没有停手。听到姐姐这般说,极为自豪的附和。
“你坐着干嘛,还不给你师父解围去!”
不说倒好,一说陶雅雯这才发现自家二愣子弟弟的存在,当即没好气地催人。
一家子聪明人,怎么就独独他这么呆呢?
“啊?噢噢!”
好像听懂了,陶雅宸忙起身,在粉末飞扬中蹭蹭跑出。
“师父,您就收了吧!不像翟爷爷,您都没要束修呢!”
一句话出,一屋子人略有不自在。
“咳咳,是啊!再者衣服都做好了,你不穿也只能放着落尘,还压人。”
这孩子!
僵笑着,徐翠珍忙打哈哈,将衣服连同人往外推。
“那……那卫灵谢过各位奶奶和婶子……”
知道推辞不过,卫灵只得拱手作揖。虽红着脸,但还是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
摸了摸便宜徒弟的油腻发顶,眼中多了真切。
已临近出发,马儿蹄声踢踏。小心叠好棉衣,卫灵忙告辞。
那份扎捆的紧实的油布包到底还是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