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山野宫殿

“姑娘!右前方的山头上有落石滚下,不是自然脱落的土块,而是小石子!”

大步跑来,在距楚禾几步之遥处停下,语速极快,话语也并非猜测。

右前方?

是古楼县所在方向。

“静声!各回各位!”

在楚禾还在思索之际,陶三之打断还在搭脉问病的翟老,忙走到后面赶人。

不管是其他流民还是襄正教,都不可大意,不能让人发现。

“你和马雷继续探查。其余人贴着墙根走,将马嘴捆紧,不准发出声响。”

脑中一时间想到了许多,不过危险就在眼前,不再拖延,楚禾当即发话。

散乱人群瞬间消音,蹑手蹑脚回到自家队伍。挎起包袱,动作迅速地向右侧靠。

一切有序进行,楚禾这才看向拄着棍子颤颤巍巍往路边躲的两位老人。

“姐,东西给我,你去帮阿奶吧!”

知道楚禾的忧虑,陶雅雯坚定点头,提起堆在地上的粮食袋子,轻巧甩到背上。

“好……”

“我腿脚还成,能跟上大家的,不用为我费心,还是先离开这里。”

不想成为拖累,何况自己腿脚还利索,吴婆子挣扎着不想上背。

她真的可以。

不欲听老人喋喋,楚禾直接上手。

把住人,蹲身,抓着腿就往背上丢。

“吴婶子,翟老让我过来帮您。”

就在此时,一道陌生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楚禾大惊,同吴婆子一齐转头看去。

黑衣黑布蒙面,是迟珥的手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人开口。

楚禾下意识看向队伍最末端。

翟老混在余下护卫中,一边小声怒骂,一边翻着伏在于春背上不知生死之人的眼皮。

而迟珥同往常一般,远远缀在队尾,目视前方,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入心。

“多谢!”

收回视线,放下被勒得狼狈的老人,楚禾点头告谢。

既然有人想帮,不必要的累能不受就不受。

这下,吴婆子便没了理由,只得乖乖听楚禾安排。崔婆子也不推辞了,安心由儿子背着。

陶楚杰背着行囊,牵着马儿。

郭相言压在高摞的床褥和衣物下,怀中还抱着女儿。

陶雅雯这才呲牙咧嘴地将负重还给楚禾,两人一手一个小盆友,加快速度跟上走出老远的队伍。

前行越远,那不时落下的小石子更为明显。细听之下,其上的确有脚步声。

忽近忽远,像是在打转走动。

“姑娘!是……是襄正教的人。能看得见的有十来人,虽然大部分是普通流民打扮,但有黑袍人。”

停在山壁拐角处等待的这片刻功夫,陆宽已经往返了一趟。

眼睛被冷风刺激的泪流不止,汗流浃背,发顶更是腾腾冒着白烟。

顾不上这些,连跑带爬地从石头后面钻出来,边招手边小声说着信息。

“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摸过去吗?”

“有些难。这些人好似在守着山口,盯着山上,也有意无意地转头扫向山下。”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陆宽还是如实告知。

“这荒郊野岭的,他们怎么还像游魂一样游荡?这是非要逼着人进古楼县啊!”

“咱们这都走了多远了,怎么还能遇上他们?难不成是被发现了?”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原以为远离人群城池就会省心很多,可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真如宽子所言,那进山就有些困难了。

“只是在到处巡视,并无目标和目的。应当没有发现咱们。”

陆宽摇头,然后等着楚禾决定。

“接着探查。着重看看有无陷阱和埋伏,以及找到对方巡逻交班时长和规律。其余人缓慢跟上,管好马匹和孩童。”

万一不行就只能等晚上了。

“好!”

陆宽自是领命,除了马雷外又点了高星。

“用布将马蹄包起来,宁可走慢些,不可发出动静。”

楚禾再一次下令。

马蹄踩上石块的声音极为清脆,前方有大片大片的岩石,更要小心。

襄正教的势力范围不知道有多大,或许山里也有……

但她们别无选择了。

陆宽轻装探路,其他人原地又是检查一番。

将容易掉落的物件裹好,将砍刀等武器紧紧束在裤腰带上。

妇人们严厉叮嘱自家孩子,从背上转到胸前,时刻留心着。

山头之上。

胡月红并没有形容夸张,漫山遍野都是晃动的身影。

也不是陆宽所说十几人,而是近乎百人。

不过好在山头够广够大,这些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有些藏在岩石后,有些躲在光秃秃的树上,更多的人则守在悬崖边上。

不顾自己性命,没有丝毫畏惧。迎着风,循着固有的路线,一趟一趟守着自己的范围。

持刀持棍,双目炯炯,不知巡视了多久,反正神色上看不出半点疲乏和懈怠。

相隔并不远,但无一人交谈闲聊。

神情肃穆,身板挺直。像是在执行一项最重要,也是最神圣的任务。

而在一片荒凉寂寥中,那众山汇合交融的褶皱中心,竟屹立着密集建筑。

众星拱月般,略显低矮的八幢小木屋环卫着一座格外怪异的建筑。

由里到外,森然渗人。

像庙宇,像宫殿,但又都不像。

屋顶和外壁是由不知名的石头垒砌而成,层层堆叠。像黑曜石般散发着凌冽寒光,也吸收着自然风光。

无论是屋顶还是墙壁,应当都是从某处原封不动撬出搬运而来。

因为暗沉的石面边缘土层深厚,上覆绿的发黑的青苔。在肃杀的寒气里依旧疯狂生长,不受风雨,更不受阳光影响。

与同样旺盛攀爬的藤蔓交织着,争相汲取着养分。相杀相搏,也相辅相成。

斑驳分布,远远望去竟是一张似哭似笑的鬼脸。

森暗石门紧闭,爬满了扭曲狰狞的图案和花纹,张牙舞爪,锈迹斑斑。

或许不是铁锈,而是干涸血迹。

屋前矗立着成群高低各异的雕像。

几尊虽然缺肢少节,但算得上形体端庄。不过所有面容一一尽毁,不是后来遭难,应是一开始就是这般雕琢。

更多的雕像则是五官错位、肢体缠绕。獠牙外露,相貌狰狞,一张血盆大口占了大部分脸廓,将其余五官挤压地缩在一角。

似笑非笑,亦正亦邪。透着鬼气,却隐约可见几分佛气与仙气。

像是关押着无数冤魂的怨念,有地狱火炼的恶鬼,有人世间苦苦挣扎的众生,也有垂怜万物的仙神。

而那阴寒又有些凌乱无序的殿内,烟雾缭绕,烛火摇曳。

不是单纯烛火和烟香,其下另有浓重味道被遮掩。

杂乱的大小雕像影子如鬼魅幽灵,投在气势磅礴,宏编巨制的壁画上。

其上刻满山川草木,花鸟虫鱼。有佛光普照,有业火滚沸。

却只是踩在一尊蛇首火焰塑身的怪物脚底,被脏污浑浊的淤泥半掩,散发着恶臭。

而剩余几堵墙壁上则大肆绘刻,或记录着诡异的祭祀仪式。

若是楚禾在此,便会发现路上所遇到的人祭方式与这些诡异的壁画一一对应。

而八个黑袍人就在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