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弼紧握着手中的铜环,重重地叩击在薛府的大门上。在这寂静的街道上,那叩击声显得格外大声,仿佛每一下都扣在他的心头上。
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疑惑警惕的脸。这是薛府门房值班仆人。
仆人仔细打量着赵承弼,想要从记忆中想起此人是谁,“何人?”并未找出来。
赵承弼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拱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在下李显岳,乃是萧王爷手下副将,有事求见薛老爷,还望通报一声。”
显岳是赵承弼的字,而这“李”姓则是沿用了赵书晴的假名。
仆人一听萧慕止的名头,脸上的戒备缓和不少:“你且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赵承弼再次拱手,在门口静静等候。
大门再次合上,片刻后,门再次打开了。“我家老爷有请,公子请随我来。”赵承弼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在刚才自己没有半点把握。
跟随着仆人来到薛府偏厅。“李大人在此等候。”赵承弼颔首。
大概一刻钟后,薛老爷这才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李大人实在面生,不知何时入了萧王爷营中,来我这处有事?”
赵承弼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薛老爷不瞒您说,我今日来找薛老爷并非是受到萧王爷命令,而是关于赵家一事,想要询问薛老爷。”
薛老爷听闻赵家二字,脸色微微一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承弼,只觉得隐隐之中有那个人的影子。
“你到底是何人?”赵承弼这才缓缓说道:“我乃是赵家二公子,赵承弼。”
薛老爷沉默了,他走到前方的椅子上落座,很快丫鬟上了茶水,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手止不住在颤抖着。
茶水溅出来不少。薛老爷被烫了也没有半点感觉。
他抬起头来看着赵承弼,又低着头。赵承弼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薛老爷的答案。见他如此行径,想来这背后的事情,事关重大。
薛老爷站起来看着外面摇晃不已的红灯笼,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总归是我们薛家欠你们的。”赵承弼恭敬地行礼。
“你且在这里等候,我去把信给你拿过来。”薛老爷说完匆匆走了。
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他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等待着。
好在薛老爷并没有让赵承弼多等,他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赵承弼:“这是你大哥留给我保管的信物,拿走后便不要再回来了。我薛家只想要在这北地中安稳过日子,不想参与任何事情。”
赵承弼对着薛老爷再次行礼,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中,他把自己独自锁在客房内,拆开了那封有点落尘的信封。
最前面一封信是写给薛府的。
赵承煜先是问候薛老爷的身体情况,又提到当初薛家落难,被南獠人发现行踪,是赵承煜使计谋把南獠的人骗了过去。
然后请薛老爷看在两人交情上,还望帮助赵家保全唯一的秘密。
若是赵家没有落难,这一封信不会有人来拿,要是赵家落难了,还请薛家伸出援手,给予帮助。
赵承弼叹息一声,人性总是复杂的。
薛家帮忙保管了这一封信,却没有对赵家的困境伸出援手。
赵承弼轻轻摩挲着赵承煜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强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缓缓翻开下一页信纸。
信上写道:“承弼亲启,多年未见,家中境况如何?晴柔近来可好?至于策州,此人居心叵测,你务必时刻对他保持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父母年事渐高,你当收束心思,多在二老跟前尽孝。”
信中还细细叮嘱了诸多琐碎家事。想来在赵承煜的眼中,这些繁杂的家事,远比秘密还要来得重要。心知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趁着这信,诉说情感。
信的末尾,终于触及到新皇屠戮赵家的隐秘缘由。
“吾身为二皇子伴读,自幼便与他情谊深厚……随着年岁增长,二皇子样貌愈发不像老皇帝。二皇子乃是皇上最为宠爱妃子贤妃所出。二皇子因自身样貌不同,内心焦虑存疑,他既不像贤妃,又与老皇帝毫无相似之处。
二皇子私下与吾谈心,诉说皇上看他眼神冰冷且狠毒,令他寝食难安。他暗中探寻自己身世,竟由此揭露一个惊天秘密。
原二皇子并非皇上所生,乃是贤妃进宫前与未婚夫周家之子所孕。贤妃当年被皇上强制性带入皇宫中,便怀疑自己怀有身孕。却无法确定孩子生父是何人。
贤妃以死相逼,迫使皇上允诺,无论二皇子生父是谁,都要视如己出。奈何二皇子的样貌,使得皇上见他便会想起贤妃往事,记起当年的屈辱。
二皇子知晓真相后,深知自己与皇位再无缘分。自此,他整日忧心忡忡,疑神疑鬼。原本性情温和的皇子,逐渐变得残暴不仁。不过,他对我依旧深信不疑。
尽管我对二皇子残忍行径深感痛心与愤怒,但念及多年情谊,终究无法离他而去。
此时,朝堂纷争激烈,大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素来与二皇子不合。哪怕稳坐太子之位依旧对二皇子心生嫉妒。”
就在此处,赵承煜的字迹停顿许久,上面的墨汁浓郁扩散,想来他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沉重与痛苦。
他继续写到:“然,二皇子敏锐察觉,皇上对他宠爱悄然减少。在皇上下旨让萧家之女进宫当皇后时,这种不安之感到达极点。他知,牵制好萧家后,便是对他下手。
皇上要为太子铺路了。为求自保,二皇子与贤妃联手设计,杀害大皇子,并求得江湖妙手改头换面,从此二皇子成为大皇子。
二皇子潜心研究大皇子的一言一行,骗过皇上,骗过众人,独独未骗过我。我佯装不知,虚与委蛇许久,到底还是被他试探出来了。我知命不久矣,也深知他多疑残暴之性,内心深处又不忍放弃他以往的良善。
故而留下这一封信,若他能放过赵家,此信永不出世,若是,他依旧赶尽杀绝,赵家往后如何,我且无所怨言!”
最后一张乃是第一楼的永久保存的当票。
这是赵承煜留给赵家复仇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