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稚鱼 作品

第 17 章

第 17 章

山风呼啸而过,带来的不是冰冷,而是混着花香而来的层层暖意。

倪苓感受着从车窗外裹挟而来的清风,心里轻松了一大截。

自那天骗了卓娅她和祁桑是情侣关系之后,她每天都惴惴不安。

她害怕这事被戳破。

原本她也想过,戳破了又怎样。

甚至,她从羌颐回去的那天,给发小打电话,她说大不了就和祁桑一拍两散,这样,她也不用再煎熬。

发小在那头说她傻。

她承认,她是傻,确切点说,是蠢。

可一个人陷入爱里的时候,就是会变得盲目的。

就像,她以前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不堪的谎言。

发小又问如果真做不成朋友了她要怎么办。

她说:“不成就不成了。”

可嘴上虽这样说,多年走过的情谊,心里究竟还是舍不得的。

因此,在那之后,她没有一天不在为这件事担心。

直到听布苏说起祁桑要回平江,她才算找到机会。

来羌颐的路上,她旁敲侧击,才知道,他们俩毫无进展。

她倒没想到,这事儿一直没得到昭示。

祁桑倒也算了,他死脑筋,不会想到这层,但她没料到卓娅竟然也那样木,木到都不会亲自去向祁桑探问。

再后来,就是到了羌颐了。

她看着祁桑时刻追随卓娅的眼神,又看见卓娅怕她误会紧张的神态。

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

她操作着手机回覆卓娅。

[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要大胆点。]

尤其是当那个人也喜欢你的时候。

只是这后半句,她没发出去。

多多少少,她也想保留点尊严。

*

三个人从镇口往回走,漫长的石板路被阳光洗得发亮,耳边是不断响起的鸟虫鸣声。

走到岔路口。

“倪子这次走得还怪着急。”布苏说。

……

无人回应。

“对吧?”

他找存在。

“你先去花房等我吧,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会合。”祁桑回他。

“你要干嘛?”

“我有话要和她说。”他指关节指卓娅。

布苏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甚至都没避着他。

“什么话要单独说?”他看卓娅,“你今天不是要去给张大娘帮忙吗?”

卓娅抓着手机,靠祁桑那边走了点,“你先去吧。”

倪苓发来的消息,说祁桑会告诉她一切的。

她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很想听一听。

路面影子划出界限,他在一侧,祁桑卓娅在另一侧。

很戏剧化的发展。

他点头。

前往花房的路在岔口的右边,他独自走,视线里,再向前,是连成一片的自建房。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是头一遭觉得走这点路有那么累。

近在咫尺,可怎么就这么累。

另一边,看布苏走远了,祁桑才向卓娅开口。

“这段时间,你是因为倪苓说的话才躲我?”

“什么?”她隐隐猜测,但还是想具体得到答案。

“那天在咖啡馆她对你说的话,为什么没和我说?”

话虽像质问,语气却有些心疼。

卓娅知道是哪句了。

“我。”

她说了一个字又顿住。

答案很显而易见。

又改口:“我要

和你说什么?”

祁桑叹口气。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只是朋友。以前是,以后也会是,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别的关系了。”他说。

语速很快,着重强调没有别的关系。

听他解释完,卓娅好像懂倪苓发的那条消息的对不起具体是什么意思了。

她有点怔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所以,你们不是…?”

她发了一个n的音就被他抢先回答了。

“不是。”

祁桑走近了些。

影子和卓娅的重合在一块。

“原来不是啊…”卓娅喃喃,心里是一团乱麻。

所以说,她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的所有担心丶紧张与害怕竟然都是假的?

一下子,她也分不清此时是茫然还是高兴。

可的确,原本应该是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一瞬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感。

倪苓会骗她,是因为也喜欢祁桑吧?

“卓卓。”

祁桑开口打断了她混乱着搅在一起的思绪。

她仰头看向他。

他依旧没改变对她的称呼,反倒是她,已经很久没叫过他阿祁。

“你是因为她说的话才躲我的话,是不是我可以理解成…”

她等着下一句。

然后他说: “理解成,你也喜欢我?”

太直截了当,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只会沈闷做事,不爱说话的人。

但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好像就不一样了。

她一下子吓得不敢跟他对视了。

再对视下去,她怕自己会被吸进那深邃的漩涡里不可自拔。

“我不知道。”

憋了好久,她才说出这么一句。

这不是假话,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明明应该是要回答也喜欢他的。

但话到眼前,她却说不出来了。

“下次再说好吗?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留下这么一句,她便跑走了。

祁桑在原地看她逃跑的背影,手抓了一个空,顿时错愕。

他的脑容量显然不够了。

这就是她的答案?

祁桑到花房时,布苏正在给培植园松土。

看他过来,简单地擡眼招呼:“来了啊。”

接着又把眼敛回。

培植园是祁桑来后在花房里新辟出来的一块地,主要用来观察土性和花种生长态势。

后来他离开了一年,培植园便也空置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他回来才重启。

这次他回平江,把山谷里的土和花种都送去做了检测,花种的问题不大,主要还是土质问题。

与他预想的差不多,送去的那批土,土质过度黏滑,透水性差,容易烂花根。

除此之外,还检测出了细菌。

其中一种很奇怪,可以顺着根系向整个花体输送有害物质。

虽然不影响花种生长,却会导致花种在开花时释放某种气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待在山谷里久了会头晕头痛的原因。

找出问题,便要对症下药。

他把山谷里的部分土移进培植园。

他隐隐有个感觉,这和山谷里特殊的温度湿度有一定关联。

但想法总归是想法,纸上谈兵终究无益。

培植园重启,就是为了搞明白这一切,从而解决问题。

祁桑走过去,拿下一旁架子上的花洒壶,在布苏对面蹲下。

“你不问问说了什

么?”

他知道布苏不可能不在意。

“干嘛?你要说就说,别在这里卖关子。”

布苏讲话微冲,他本来就心情不佳。

祁桑倾倒着水壶,看前手松好土他便配合着洒水。

“我跟她说了。”他说。

布苏手一顿,然后说:“说什么?跟她摊牌了?不是早摊过?”

“不一样。”

“?”

他本想说这次他是找到原因再表白的。

对症下药,感情之事也雷同。

“没什么,她没回答我。”

还是怕对倪苓影响不好,他没对布苏说起咖啡店扯谎这件事。

布苏手又恢覆原状。

“意料之中。”

祁桑肉眼可见布苏表情松懈下来。

他睇一眼,把手里水壶放一边,一面无奈道:“德行。”

但他心里也存着无数疑问。

为什么原因找到了,却没改变结果。

若说让这山谷里的一切恢覆生机的信心是百分之八十,那感情这事却是不足百分之一。

爱,故而生惧——害怕,是人长在骨子里的本性。

“我先走了。”他说。

“干嘛去?”

“怎么跟查岗似的?”祁桑绕着种植园环视了一圈,“你不会退而求其次,对我……?”

下一秒,一只手套直直冲他扔过来。

他眼疾手快,接得稳妥,说:“回去拿点东西,要一起?”

“鬼才要陪你。”

“那我走了。”祁桑笑。

“算了。”

他转身,看见布苏正在脱另一只手的手套。

“还是陪你一起吧。”

花房里阳光普照。

“别想多,单纯对你不放心,怕你撬我墙角。”布苏搭上祁桑肩膀。

“什么时候已经成你墙角了?”

“管那么多呢你。”

*

又一次逃跑。

很神奇,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

而且是一次比一次驾轻就熟。

她坐在窗口前,打开那枚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胸针。

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逃跑是与上次不同的。

这事儿来得太快太急,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对祁桑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可对往后日子的顾虑也是有的。

如果到了终究会走的那一天,她没有想过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他。

卓娅将手里的那块布条叠了拆丶拆了又叠。

叶舒走了。

他和布苏也曾离开过。

她的人生像是一盘死局,四面楚歌,将她紧紧围困。

若说要谁为了她留下来,留在这样一个闷不透风的棋局之中,实属太残忍,她是做不到的。

此刻,她莫名想听听倪苓的意见。

这是第二个告诉她喜欢什么要大胆去追的人。

第一个是叶舒。

其实,倪苓和叶舒真的很相像,一样开朗外放的性格,一样细腻入微的情感。

想到此处,手机正好进来电话。

心有灵犀的时候总让人庆幸。

她接起语音。

“倪子姐?”

“你在干嘛呢?”

倪苓那头传来风声。

卓娅好奇:“你到了?”

“你猜猜我在哪里?”

卓娅:“……”

“哈哈哈哈,我在爬山呢。”

“爬山?”

倪苓“嗯”了一声,“你知道

吗?无义山居然就在你们镇子过去不远处的地方,我早就想来了,谁知道这么凑巧。”

“无义丶山?”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隐安寺啊!就在这上头。”

无义山丶隐安寺。

她从没听说过。

“是做什么的?”

电话那头啧啧两声,“祈福,求姻缘,可灵了。”

求姻缘……

“你要求姻缘吗?你不是……”

倪苓喜欢祁桑,她感觉的出来。

“不是什么,哪里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她话说的直接。

卓娅只听电话那头在喘大气,却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

“看了。”她回。

“我就是怕你顾忌太多才打这通电话,你别考虑别人,就只考虑自己,考虑你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

“好,不和你说了啊,累死了。我先爬了,拜拜。”

嘟一声——电话掐断。

考虑自己。

她一面在心里重覆,一面又把手里的布条重新打开。

倪苓的话,像是一方定心的药剂。

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