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拨通了丹尼尔的电话，“放出利空。”
“目标价？”
“4块。”
“ok。”
远在香港的丹尼尔心领神会挂了电话。老板的意思是让交易员持续砸盘溢山国际的股价，让其在对赌协议到期时跌到4港币以下。按照协议，创始人将不得不给伽利略资本支付巨额赔偿。他们已经用这招将个别发育不良的股票干进了iCu，获利颇丰，多亏了“庙小妖风大”的港股市场。
而溢山国际创始人的朋友圈显示他正在马尔代夫度假，碧海蓝天阳光沙滩、好不惬意。这家公司本来上不了市就该破产了，现在投资人的钱变成了创始人的豪宅豪车和奢华度假。钱在这种无赖的手里真是糟蹋了，不如给它们自由。
但这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般钱到手了关系就闹掰了，只能用来对付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公司。通常情况下，亚历克斯更喜欢与上市公司实控人联合操纵股价，比如解禁期前接连放出重大利好，再买通专家将目标价提高一倍。这么一吆喝，减持套现时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所有人都是赢家。至于接盘的韭散，who cares？
一转眼的功夫，亚历克斯已经打完电话回完邮件，又抽出钢笔刷刷签了几份文件……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务后，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她身着六位数的香奈儿粉色套装，一言不发盯着窗外，平日里煞白的皮肤，在车内阴冷的光线下近乎透明。她偶尔会瞄一眼手表，心中肯定盘算着怎么尽快摆脱丈夫，然后去直播镜头前搔首弄姿。亚历克斯烦透了她这副事不关已、置身事外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几天前一场惊险的事故。
当时亚历克斯刚下班，正打算穿过威海路和石门一路的十字路口。就在那一瞬间，一辆疾驰的suv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闯红灯后朝着他直直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眼看那辆汽车离他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狠狠撞倒在地，亚历克斯觉得自已看见了死神，身体也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猛地一跳，这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场车祸。
可就在下一秒，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上去就像动物被车轮碾过时发生的那种撕裂耳膜的可怕尖叫。一看，五米开外的一个老太太倒在血泊中，她左脚的趾骨被碾碎了，疼得几乎当场晕厥。亚历克斯急忙把她抱到路边，拨打了120。
“哎呦，肯定是酒驾！”那辆suv带起的疾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让所有人心有余悸。只有亚历克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那辆车的车牌号分明被人遮住了。
保险起见，他马上通知尹娜和林朝明注意安全，结果外人比妻子还善解人意，不停宽慰着他。而尹娜只淡淡来了句“告诉过你这家公司是粪坑。”
她当时脸上那种事不关已、置身事外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这还不是全部。这女人根本提供不了哪怕一丁点的情绪价值。还没到账的Lp管理费、又臭又长的投决流程、没抢到额度的热门标的，提回购时被企业怒砸电话“老子没钱！”，还有刚才在卫城集团总部的碰壁……亚历克斯所有的艰辛、失落、狼狈通通与她无关。这个世界上最不知感恩的女人！
“感谢你的配合，韦伯太太。”于是，亚历克斯语带讽刺地挑起了刺。“你能屈尊出席这次大会真让我不甚荣幸，不过你似乎漏了演讲稿的一段？”
尹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抱歉。我想就算说了也不太可能改变什么。”
“你确信？也许有人会为你投同情票。”
“谁稀罕他们的同情？”尹娜厌恶地转过头来瞪着他，“我可不想像个小丑一样当众自揭伤疤。遗产纠纷、流产什么的，关他们什么事？他们以前没同情过我，以后更不会！”
亚历克斯一声不吭地审视着她。
“那次流产差点要了我的命，最后还是浩明送我去的医院。请不要再让我回忆起这一切……”
尹娜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这脱口而出的“浩明”让亚历克斯感到一阵恶心。她和宋浩明那践踏伦理、超越道德的关系，她还嫌做丈夫的不够心知肚明吗？
“我不知道流产对你而言如此痛苦。”
“现在你知道了。”
“那为什么你几天前又去做了堕胎手术？”
说罢，亚历克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粉红色的医院收据，在妻子面前徐徐摊开。尹娜满脸通红地瞅了他一眼，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警觉，但那份警觉很快化成了一丝嘲弄，这让亚历克斯无法理解。
“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说罢，尹娜轻蔑将收据递还给他。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是你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还是我要像你的员工，早请示晚汇报？”
“幸亏我没你这样的员工！”
亚历克斯强压着怒火，把头扭向窗边。这女人不是第一次出尔反尔了。家丑不能外扬，等回家关起门再吵也不迟。但心结这东西，就像匍匐在暗地的毒蛇，当你忘了它的存在时，又冷不丁地狠咬你
一口，剧痛难耐。
“这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亚历克斯的脑海，他的嘴唇也变得煞白哆嗦起来，“还是宋浩明，或者你之前接待过的什么人的？！”
“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拒绝和你讨论这个。”尹娜厌恶地翻个白眼，掏出手机刷起来。
据说罗马皇帝卡里古拉曾把妻子米洛尼亚绑在架子上，质问她为什么总能轻易地拿捏自已。而此刻亚历克斯想问妻子：为什么她总是乐此不疲地背叛他，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如此冷酷无情地践踏他的尊严？他看见尹娜的嘴角微微上扬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蔑。这深深刺进亚历克斯的灵魂，把他逼到了绝境。他想都没想就举起手来狠狠扇了尹娜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在她冰冷坚硬的颧骨上。
随着一声惨叫，尹娜蜷缩在座位里，捂住了脸，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要是怀了哪个混蛋的孩子，我会杀了你！听好了，我会杀了你！”亚历克斯指着她的脸失声咆哮。
“那你现在动手吧！”尹娜一把撇开亚历克斯的手，也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她终于受够了。
“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派人监视我、把我扔进狼堆、又把我架在火上烤，我恨死你了！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你早就不是我当初嫁的那个人，屠龙少年已成恶龙！你只要赢，他人的感受、尊严、甚至生命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你在南京的那档子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要杀了你的孩子，怎么着？你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亚历克斯本已气得浑身打颤，但听罢却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冷笑起来。
“看来妓女也有良知？真小看你了。”他反唇相讥。
“尽情贬低、侮辱我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尹娜被气得目光如炬、面红耳赤。“打心眼里你就没尊重过我，我只是你打劫卫城集团的工具、你不断向上爬的工具、你泄欲的工具！现在你的威逼利诱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了！让你的情妇去给你生孩子吧，爱生多少生多少！”
“你当真？”
尹娜没有理会，迅速从手提袋里抽出气垫粉底，颤抖地遮盖着颧骨的淤青和嘴角的血渍。这个车厢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你当真？”亚历克斯屏住呼吸又问一遍，“你欠我的以为都还完了吗？”
“我不欠你什么！”尹娜将粉底一把扔进手提袋，尖叫起来。“你一碰我我就恶心，恶心！！”
她的话像无比锋利的尖刀，深深扎进亚历克斯的心。他不明白，商场上都在杀人埋尸数钱，为何偏偏只有他被看得如此不堪，周身散发着腐朽的铜臭？宋卫城官商勾结，她称他为贵人；宋浩明放浪形骸，她处处维护他。亚历克斯此时如梦初醒，尹娜愤怒的眼神和宋浩明如出一辙，她恶毒的咒骂仿佛是宋浩明借她的口说出来的，她唇边的血也是宋浩明流下的。只有一个办法、世上唯一的办法，让这对阴魂不散的狗男女永远闭嘴……
尹娜拿起听筒准备呼叫司机的那一刹那，亚历克斯突然向她猛扑过去，一把扯下领带绑住她的手，然后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座位上。尹娜尖叫着，拼了命地挣扎，耳环和高跟鞋都甩飞了，可一点用没有。山一样魁梧的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宽阔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将她死死钉在身下，那壮硕的手臂如铁箍般夹得她透不过气来，只能发出一阵轻微又含糊不清的呜咽。
“今天我就恶心死你……”亚历克斯掏出那只万宝龙钢笔，面目狰狞地咬着她的耳朵，“既然你不想生我的孩子，那我让你这辈子都生不了！”
司机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后座发生了什么。当他将车停到小区大门口，只见老板夫人颤颤巍巍地独自下了车，披头散发、双手掩面似乎在抽泣。她的小腿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像风中的树叶瑟瑟颤栗。那身粉色香奈儿套装上似乎还沾着几滩深红的类似血渍的东西，成了杰奎琳·肯尼迪同款。她没事吧……司机还在琢磨，突然“砰！”地一声，铁门在女人身后坚决地合上了。地上落下几个黏糊糊的猩红色纸团，不一会儿就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去浦东机场。”耳边传来老板平静而低沉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