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解脱地微笑着去往自由世界的陈朝之,路北庭沉默了好久,然后为她盖起白布。四周都是混乱的哀嚎和惨叫,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已经离开的人是轻松了,那活着的呢?
路北庭不知道该怎么跟柏唸传达这个悲伤的消息。
但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要找到樊老,他不确定楚宴鳳那边有没有办法找到更好的医院和医生去医治柏唸的病,他只能竭尽全力,以防万一。
救援又过两天,把村寨所有活的、死的都翻了出来,其中都没有樊老的身影。
路北庭日夜不歇,在各种上攀下爬的救援中,缝好的伤口又绷裂开,血迹浸湿衣服的腹部位置。
在不复往日雄伟壮观的万物殿前,陆予没敢离开他半步,也跟着日夜颠倒。他手里抱着呜咽的狸奴问:“要叫随行医生吗?”
路北庭手里拎着一个比巴掌大点的木箱子,摇头道:“不用。”
陆予发愁:“上下都找了,你说这老头是人间蒸发了吗?”
路北庭忍痛地蹙了蹙眉:“还有一个地方。”
从村寨到檎山那道铁索桥万幸还在,就是地震过后不知是否还结实。路北庭在崖边试探性地用力拽拽桥锁,然后踏上去。
铁索桥应该是少了哪一环,站上去摇摇晃晃,并不是很稳,但不至于断掉。
“我真是服了,谁家好人住这种鬼地方。”陆予恐高,双腿像蝴蝶翅膀一样在颤抖,万丈深渊下灌上风来都能抖,挂在路北庭背后,“哩寨人简直有病,额……个别。”
“你平日还去攀岩。”
“尼玛,那攀岩跟这一样吗,掉下去就是滩肉泥,抠都抠不起来那种。”
“你别勒我脖子,喘不上气。”
“那我怕嘛。”
“你回去。”
“这都走到一半了,我怎么回去?”
“就叫你别来。”
“废话,兄弟的老婆出事,我不帮忙不就是畜生不如。”
“你是帮倒忙。”
“……”
天灾面前,不仅仅是人类,连动物都难以幸免于难,一路顺着人为造出的石阶小道往深山老林里走,见着死伤无数的动物尸骸。
哩寨族信仰万物有灵,可以说在有意豢养这些野兽,所以檎山动物特别多,一些世俗罕见的奇怪动物都有。之前住在招待院的时候,夜深人静,偶尔会听见一些动物的嗷叫,但一朝之间,也一命呜呼了。
咔嚓——
路北庭感受到脚底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就见脚下是块匾额,用脚擦开表面的灰尘,四个烫金大字。
陆予嘀咕念着:“根深叶茂?老僵尸还有搞传承呢,家里有什么宝贝要传承的?”
路北庭面无表情,一脚把匾额踩出一个窟窿。
一座古老的建筑已然坍塌,在被瘆人死气的林子包围着,像是鬼片电影里的惊悚老宅。
“我靠,会不会突然出现个红衣女鬼啊。”陆予害怕地往路北庭后面躲着说,“果然是老僵尸住的地方,好阴森,好怕怕。”
路北庭刚要开口让他滚,他就一蹦三丈高,嘴巴“啊”的惊喊。
“鬼啊!鬼啊!”
“救命!有鬼抓我的脚啊!”
路北庭被一米九高的陆予那洪荒之力推搡的往前踉跄两步,叹了一口气说:“你冷静一点。”
陆予嘤嘤嘤的缩在他后边,抓脚的哪里是鬼,分明是被实木房梁砸死的老僵尸,伸出一截长长的手臂,惨白得可怕。
这座建筑的住处和祠堂等地方看了一遍,出来时暮色四合,林中悠悠起阴风。
忽然,在准备返程去小道两旁的林子里看看,就听到一声低低的、有气无力的叫唤:“救命呐,救命呐……”
陆予从脚到头汗毛直竖:“我操,撞鬼了。”
路北庭这次没搭理他,因为那声音他辨认出来了,顺着求救的声音就大步流星往森然诡异的林里走。
陆予“哎”一声:“你别抛下我一个人啊,我害怕!”
果不其然,路北庭在一个坡上面往下面看,就见樊老平平躺在那里,动弹不得,身边都是各类茂盛植被,若他不出声,风吹日晒,化成一堆白骨都无人知晓。
“妈呀,我晕血……”陆予抱着一棵树说,弯腰就要吐。
路北庭不理会陆予,实在是樊老的情况不好,一只腿被巨石压着,估计是彻底断了,从巨石边缘溢出一片血洼,洇湿进土地里又干涸了,周遭都充斥着一股浓郁血腥味。
路北庭跳下去:“樊老,樊老?”
樊老脑袋糊着片血,瞳孔涣散,看不清他,但听出了他的声音,抬起攥着的右手,牵扯嘴角笑起来:“嘻嘻,达灵那小子有救了——”
话未完,口腔涌出鲜血,手直直栽下去,再无声音。
陆予立马跳下来,路北庭与之合力才勉强把那颗石头搬动,两人瞳孔收缩。
樊老右腿果然是断了,是那种筋骨血肉被砸成饼一般的断了。
陆予忍住恶心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路北庭接过利索的包住那条腿,然后要将人背起时,陆予抢先一步把人背起就跑,撂下一句:“有伤别强撑。”
第24章 夜月
商都市医院。
“病人的腿伤已经无大碍,但是现在因为脑袋受到外力重击,出现了颅内出血和意识处于最低迷,极有可能会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
听了一遍,见医生犹犹豫豫,路北庭蹙紧眉头说:“他必须要救活,您直说,要怎么样才能活过来?”
“最好的药物,最好的医疗设备,只要您说,我一定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