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唸精神恍惚间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轻轻推着路北庭的肩膀,惊喜道:“有人来救我们了……”
被困太久,声音在尘土飞扬和极度缺水中沙哑极致。
说完,柏唸就安静下来,再也撑不住,双目再度陷入黑暗。外面有救援喊叫,路北庭吸着灰尘咳嗽几声:“这儿有人!”
一个小时左右,身体上空支架着摇摇欲坠的砖土木头被一点点搬开,视线豁然开朗,夜空阴沉,所以照明灯与车灯遥相呼应。
混乱中,柏唸被送上救护车,路北庭躺在支架上面静静望着被灾难湮灭的一切,难过和无奈的复杂情绪里升起一丝扭曲的痛快。
第23章 陈朝之
在救援这次地震灾害严重的哩寨的第二天,路北庭终于在巫山县医院醒来。
路老爷子凌晨直接飞到商都,再一道和陆予转车过来这小破县城,路途可谓艰辛坎坷。最终手术成功,主治医生出来,看着走廊的保镖、上下属、家属,比在手术台还要慌张,这被他救回一命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路北庭醒来,沉默地听医生解析着柏唸的身体情况,县医生的能力有限,治不了,那五脏六腑都开始糜烂了。
陆予则说:“已经将他送到商都医院了,那边有宴鳳和沈兮辞在,你放心就是。”
病房静了几秒。
噗呲——
路北庭突然拔掉了输液针管,一边抓起衣服披上一边往外走。
“哎!你伤刚缝上,你又要干嘛去?!”陆予跟在他后边。
“去哩寨。”路北庭说,“他阿姐和儿子都在那里,我得过去。”
路老爷子也不阻拦,让身边几个保镖跟上去,浩浩荡荡几人走出医院。
开车去到哩寨这段路,路边各种石头断树阻拦着前进,花费大半天才到。
路北庭和陆予从车上下来,动作皆是惊骇地顿在原地。
村口这块空旷地方被清理出来,摆着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的小黑板上写着逝者名字。
路北庭过去扫一眼黑板,径直走进村里,身影融入灰青色天空下的废墟中。
四处张望并寻找着,走到圆形楼的招待院,里面有救援人员,见他们过来,严肃道:“你们干什么的?这里很危险,还有余震的可能,快些去安全的地方待着!”
虽是驱赶,但却是好心。
陆予指着脸色惨白的路北庭说:“他儿子和大姑子都在这儿,不放心过来一趟。”
陆予和他们好说歹说都行不通,倒也可以理解的,毕竟生命不能儿戏,出事谁也负责不起,正处于白热化状态,就听到远处传来哭叫声。
是蒋悦!
路北庭不理会这些救援人员,转身就跑,大幅度的跑步动作牵扯着伤口,他咬着牙,循着声源过去,就见蒋悦跪坐在一片废墟前,怀里死死抱着柏溪南。
这时,救援人员正在那片堆起的砖土下挖掘,抬起一具沉重而松弛的——尸体。
黑夜里,路北庭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看见那身衣服,那张被血迹糊掉半边都能看出浓艳的五官和凌乱的齐耳发。
路北庭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坏了。
石头子滚动,蒋悦怔了怔,抱着柏溪南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猛的跪倒在地。
柏溪南从她无力地手上摔倒在地上,痛意让他从睡中醒来,然后懵懂地看着眼前场景,最终被那具尸体吓到了。
“啊……啊!啊——”
他不会说话,只是知道最亲的人离开了,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悲痛。
路北庭茫然过后,艰难挪动双腿过去,把柏溪南抱起来,捂着他的眼睛,转身递给身后的保镖,让其强行带回县城给路老爷子。
然后该如何是好?
他脑中一片混乱,注视着担架上那阖眼的面容,虽然浑身上下都是狼狈不堪,但嘴角是隐隐笑着的。
这一刻,你自由了吧?
陈朝之。
路北庭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几口气,周遭只剩下两人最初见面的那个场景:
“你和他很熟吗?”
“熟,我和他一个派系的。”
“只有两个人的派系。”
“名字叫什么?”
“叫自由。”
路北庭脚边的蒋悦又有了动作,她没能站起来,腿软了便手脚并用爬过去,誓死要看个明明白白才死心。
路北庭搀扶着她过去,她颤抖着手去扒开陈朝之都头发,看到完完全全的一张面庞,她歇斯底里“啊!”的叫一声。
路北庭明显感觉到手臂一沉。
蒋悦几乎是喊出那声的同时就瘫了,他和陆予一人一半架着,扶都扶不起来,那感觉极其像喝酒喝成一滩烂泥一样,死沉死沉的,根本无处发力。
“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的……”她神经质般轻声说,“要不是因为救我,她就不会……”
她的心理再也支撑不住,呼吸都不会了,无力地两眼一闭,软趴趴的就往下滑,赶在她跌回地面之时,陆予把她打横抱起来,交给保镖。
望着保镖抱着她走远的背影,路北庭活了二十多年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细胞都在此刻悉数膨胀喷发。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刚见面那会儿的蒋悦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没什么心眼,爱就是爱了,哭了就是哭了,憋不住任何情绪。此刻也确实如此,嚎啕大哭,伤心欲绝,但过了这一段坎坷,之后就再难有单纯的快乐。
前些天,她才发信息跟路北庭说,决定要来哩寨,要学他烈女怕郎缠,日久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