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庭静静地看着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瘦了好多,他默默地想着。
一如分手那天无情冷心,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路北庭,天山雪莲花表情无异,随即视线转到蒋悦,短暂的停顿两秒,在她皙白幼嫩的可爱型的脸上打了个转。
九年时间,路北庭等不到,今年便来了。
他在国内外转完一圈,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唯一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位哩寨达灵。
但达灵不爱他。
自己还是犯贱的跑过来,贴人家冷脸。
蒋悦机灵的主动问:“您好,您是这儿的主人达灵吗?”
上司自然不能率先问好,那样有失身份,气势减半,这些点头哈腰的事儿自然她这个实习生来。
“是的。”
柏唸半垂眼睫,朝蒋悦略一颔首,脸上表情极淡,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得体而不可随意接近。
嗓音死鬼好听,果然如陈朝之所说一般,蒋悦心花怒放,表面却学着路北庭装沉稳,不骄不躁的说:“达灵您好,我叫蒋悦,这位是我的上司路北庭,我们是来体验村寨的自然环境的。”
她觉得自己这次在领导面前表现非常完美,不结巴,也没说错话,很专业。于是转头跟路北庭讨赏,结果对方根本没注意到。
路北庭自始至终没分半分眼神给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水灵,仰望别人的时候特别亲近、亲昵。
柏唸手上的翡翠珠子不自觉转的慢了几分,少顷,公事公办的点一点头道:“你好。”
“路先生,好久不见。”
“……!”
蒋悦面露惊讶。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唱红脸非常好,暗暗得意,谁料,上司神通广大,上司无所不知,顿觉自己就是个小丑。
“路、路哥,您俩认识呢?”
路北庭不动声色的将颤抖的双手揣进衣兜,看着柏唸。
柏唸淡淡一笑:“我们之前是大学同学。”
闻言,路北庭心中发笑,轻而易举、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大学同学几个字,当初与他牵手、亲吻、缠绵的人是谁?
路北庭内心气的翻江倒海,表面风平浪静。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他纵横在官与商的场合上擅长的伎俩。
蒋悦感到炸裂,达灵也需要学习考试的吗?如此卷?
潜意识里觉得,这些关联神灵道佛的都不用上学,一生避世,练就一些神神秘秘的法术。
柏唸像是看透蒋悦的内心,但笑不语,转身招呼他们去后院喝茶。
好客气,客气到仿佛经年之事只是路北庭一个人的梦。
蒋悦悄悄凑近路北庭,小声嘀咕道:“路哥,我听陈姐说,哩寨有些人家专门练蛊毒,杀人于无形之中,那茶……”
毕竟哩寨人对外地人敌意很深,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路北庭望着那几步之遥的美人背:“你这么机灵,可以不喝。”
很好,又被阴阳怪气的骂了,蒋悦道:“那有点不礼貌,还是喝吧,大不了命一条。”
他们靠得稍微有点近,说话声音低,隐隐约约飘在空气中不清不楚。柏唸停停脚步,回身等一等,温声而礼貌提醒:“这边走。”
蒋悦仓促分开,路北庭回答:“好。”
后院不算大,一间普通的二层木楼,围墙边有几根空心木头,制作成盆栽种着五颜六色的多肉,北角有棵参天大树,树下则有猫架子和猫窝,一只小小狸花猫在睡眠。
柏唸朝他们比了个请坐的手势,用哩寨语向屋内喊了一声“南南”,然后提裙摆坐下:“过两天就是丰声节,得准备贡品仪式,事务繁琐,我有些走不开。你们是要参观万物殿?还是要了解村寨情况?”
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路北庭深呼出一口气,平稳道:“现在工作尚未展开,要等领导那边和村寨商量好,我们公司才能动工。”
柏唸疑惑地重复:“你……公司?”
路北庭:“没有往政治方面发展,现在经商。”
柏唸疑惑却更重了。
蒋悦不明白他们打什么哑谜:“一路过来,村里人对我们的敌意好像颇深,我们听说哩寨族拿主意的人是你,比较好奇,所以过来瞧瞧。”
这时,木楼里走出位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嫩嫩的,脸上还有婴儿肥未褪。
他向路北庭和蒋悦就是九十度鞠躬,随后看着柏唸。
“去煮壶茶,我教过你的,小心烫到。”柏唸把茶桌上的小壶子递他怀里,摸摸他的脑袋,男孩点点头,抱着壶子跑进屋里。
万物殿是神圣之地,长久居住的人只有达灵,为何还有一名小男孩?
下一任达灵?
路北庭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柏唸继续正色道:“哩寨几乎上千户人,拿不拿主意的我也说不好,只是顺应信徒们的意愿来定夺,并非有意针对他们的计划实行,也不是故意阻碍你们公司项目进行的。”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量。”
明白了,村长和达灵都没有权利,话语权在于整个哩寨。
先前路北庭询问过陈朝之,她说哩寨因为近些年的思想教育,政策经济条件,少部分年轻人会选择去外地工作或读书,但大部分人还是愚昧无知,特别是老一辈,最严重的是檎山的嫡系祖宗,顽固不化。
其实,陈朝之话中隐去了重要信息,路北庭知道她有难处,多问也不会张口,况且现在的身份也不方便多问——这些思想教育之类的事是简中易他们的工作。
现在一听,发现哩寨派系混乱,嫡系旁支根本数不清,还有那传说中神秘的古术毒术流言,水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