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你是我的,不许出轨”
地窖又阴又冷,明明小臂被划出了血痕,溢出的信息素也早已充满这间摆满一柜一柜酒丶留存空间狭窄逼仄的房间。
偏生这回幻觉又迟迟不至,铁门寒气逼人,馀温言攀着墙,费劲起身,挪到相较暖和的墙边靠着,曲着腿,挪动一分身体就叫嚣一分,馀温言不动了,将眼睛眯开条缝,扫视着地窖,寻找着能够出去的办法。
馀夏小时候没少干这种把他关起来的事,一开始他只会坐在原地嚎啕大哭地喊着救命,可从没人听见,每回都是饿得奄奄一息才被发现不见,救出去后急急忙忙送医院打吊水。
后来他便习惯在身上带把小刀或者一把小锤子,被关起来就自己找方法逃走,撬窗撬门,还要去馀夏面前晃两圈后,哭着向父母告状。
父母总会站他的。
稍大些馀夏就不干这档子事了,他也结婚离了家,这里没人锁他,便失了警惕。
就算几年前,若他被关来这地窖,就算这里面什么工具都没有,要想出去也轻而易举,可他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一受冻就浑身发疼,别说撬锁砸门,他此刻连站立都成问题。
但他只能靠自己,没人能帮他。
馀夏没那么好心放他出去,邻居度假完刚回来,应该不会来找他,谢秉川,谢秉川只会在他们两人之间选择“馀夏”。
馀温言撑着,擡手在周身四处摸索,不知道摸到什么冰冷的东西,冷意顺着指尖渗入骨头,馀温言一哆嗦,缩了回来,咬着牙缓了好半天,才再度擡眸望向那块“冰铁”。
寒冷冲击感官,连带着他的思考速度也缓慢了下来,馀温言看了好一会儿,才沿着那块“冰铁”的轮廓看出钥匙形状来。
是钥匙。
地窖门是双开的,里面外面都能用钥匙打开,但他分明记得,另一把钥匙放在谢秉川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在这。
没力气思考了,先出去再说。
馀温言沿着手臂,将厚外套往外扯了扯,包着手心,伸过去抓起钥匙,咬着下嘴唇挪到门边,钥匙对了半天孔都没插进去,他试两下就得歇下来喘两口气。
有时开着开着,面前昏暗的铁门会有一瞬间消失,只剩雪白得扎眼的雪地,过会儿又重新出现。
他清楚,是幻觉出现的前兆。
馀温言有些着急,对着钥匙孔乱戳一通,“咔哒咔哒”几声,钥匙孔终于被他成功戳了进去,他转开门,跌跌撞撞爬出地窖,用脚踹上地窖门,却也难抵地下室的冷。
没几阶的楼梯却犹如被拉长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爬,一擡头,地下室的门总是远在千里之外。
下一秒,门退远去,变成环绕四周的雪山,刚刚逃脱地窖的寒冷又在一瞬间追了上来。
迷迷糊糊间,馀温言察觉眼前有一丝光亮,还有人喊他。
但他连手都擡不起来了,只能放任自己再度坠入雪山。
“别进去!”馀夏拦住坐着轮椅丶秀气漂亮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他总得学会自己应付自己的信息素,都是你们给惯的,他才会这么娇生惯养。”
“娇生惯养你爹,”漂亮的嘴出口成脏,文不赖武也没落下,靠手就给馀夏来了个过肩摔,摔得馀夏眼冒金星,沈声道,“只知道给他使绊子,连他怕冷都不知道。温言忍你,才给你惯的,滚。”
也不顾脏,白依山从轮椅上摔落,拖着动不了的双腿拉开地下室的门,朝里面喊:“温言。”
浓郁的曼陀罗味信息素从地下室溢出,白依山猝不及防饮一口气,顿时退后着咳了两声,扯着嗓子:“谢秉川呢,死哪去了。”
被江无漾扶着过来的谢秉川迟迟赶到,地下室门边一片杂乱,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从地下室里往外不停溢出。
白依山和馀夏都撑不住坐在地上,满脸痛苦,江无漾顶着眩晕,上前把白依山捞走,顺脚把馀夏一并拖出去,临走前把谢秉川往里轻推,低声催促:“楞着干什么呢。”
谢秉川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走得越近,压抑不住的呼吸声便越重。
冷冽的冷杉味信息素散开来,尽数将曼陀罗味压下,身体传来暖意,馀温言还没喘上口气,后劲传来痛意,锋利的牙齿再度刺破他的腺体,注入信息素。
馀温言没有挣扎,只是紧紧抓着身边的衣袖,身体抖得不成样。
见他恢覆不少,手上划痕渗出的血也止住了,谢秉川欲松开手,馀温言却猛拽回去,用力将谢秉川一推,迷糊间,不可遏止地吻了上去。
“又是,那个味道,”馀温言面色绯红,手发颤,拽着谢秉川的衣领,下嘴唇被咬得发白,眼眸闪着水光,一字一顿丶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你是我的alpha,不许婚内出轨。”
谢秉川没回答,只是沈重呼吸着,突然用力重新将馀温言压回墙边,吻上馀温言的脖颈。
馀温言低喘一声,仰头欲索吻,却骤然听见谢秉川对着他喊了一声:“馀夏。”
他停了动作,手压抑不住地小幅颤着,用力把谢秉川往外一推,又跨身在谢秉川上方,再度揪起谢秉川的领子,用止不住抖的声音说道:“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馀温言。”
“那你刚刚喊谁。”
“馀夏。”
馀温言嘴唇颤着,张了张嘴,最后笑了一声。
清清楚楚的“馀夏”两个字,没有犯一点迷糊。
“想标记他?可惜你没办法,我才是你的omega,我才是和你结婚的人,”装了那么久乖巧听话,馀温言终还是忍不住了,“谢秉川,我们——”
他想说,我们离婚吧,又突然惊醒,离不离婚的主动权都全然不在他手上。
毒信息素下,他离了谢秉川只有掉入幻觉疼死的份。
至少得等他治好腺体再说。
话到嘴边拐了弯,馀温言抖着声音继续说:“你别想甩开我。”
谢秉川倒是一改先前漠然的神情,嘴角浅笑,抚上馀温言的头发,细细顺着毛:“好。”
割裂至极。
馀温言打开谢秉川的手,径直走了,留剩谢秉川靠着墙,脸色晦暗不明。
馀夏在小独栋里待了4小时23分钟26秒后,被谢秉川请走了,在雪陵村附近给他找了间屋子住。
当然,午饭也没他的份。
馀温言看着馀夏骂骂咧咧地走了,盯着扣上的门,沈着脸在计时器走到4小时23分钟27秒时才摁下暂停键。
白依山在他旁边,顺了顺他的背,笑眯眯地让他坐下陪自己画画。
江无漾去谢秉川房间了,不知道在聊什么,似乎很激烈,偶尔能听见江无漾拍桌子的声音,还有怒吼声:“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每每江无漾拍桌子,他总会被江无漾吓到,那位总被他称为超绝钝感力和好好先生的江无漾,也有这么生气的时候,他担忧地戳戳白依山问道:“他们在聊什么,这么生气。”
白依山脸颊有一条新划伤的划痕,散着不明显的桔梗花香,他眉眼弯弯:“别管他们,聊我们的。”
他沾了沾颜料,在画板上画下一笔,对着紧闭的丶时不时传出江无漾单方面怒吼声的房门擡了擡下巴,问馀温言:“谢秉川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么,他说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提起刚刚发生的事,馀温言满脸恹恹的,但对白依山那句“惹你不开心”异常受用,“哗啦”一下就倒苦水似的全倾吐出来了。
把谢秉川当着他的面喊他“馀夏”,第二次质问也不曾改口的事,全一股脑告诉了白依山。
“你问第二遍还这么回答,是不是就想让你误会。你哥哥馀夏,啧,”白依山温和的面具只戴了一小会,提起馀夏就没了,“他是个不婚主义,你忘了吗。”
馀温言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刚刚是他先亲的谢秉川,无论谢秉川在意谁,心里想的谁,他都无权干涉,“不准婚内出轨”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就算谢秉川腻了,厌烦他了,想要离婚,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心里清楚,谢秉川只是出于馀家的威慑,和社会的流言蜚语,对他负责而已。
按他那些亲戚的话说,就是“他肯标记你,你就感恩戴德吧”。
但唯有一点他能确定,谢秉川现在不会和他离婚。
馀温言指尖停在手机搜索引擎的“离婚协议书”上,关掉了屏幕。
傍晚将近,江无漾气呼呼地从谢秉川房间里走出来,似乎也把情绪带出来了,喊白依山名字时,携着些怒气,又在看到白依山沈下去的脸色后,软下声音招呼白依山回家,拒绝留他们下来吃饭的邀请。
一晃神,馀温言也瞧见江无漾脖子上有一圈不显眼的红痕。
常有的事,或许是旅游的时候不小心蹭着什么了,馀温言没在意。
谢秉川吃完饭又回房间躺着了,馀温言收拾完,也蹑手蹑脚地回房。
上午在地窖冻那一遭,他疼了一个下午,不想被发现异样,硬是憋到了现在。
何况他早上刚吞过药,还没消化完,不能多吃,易起多馀的副作用,方才在餐桌上,他便有些忍不住了,碗端不稳,汤勺筷子也拿不住,掉了好几次,惹得谢秉川好几回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他抱歉地回望回去,捡起来走去厨房重洗。刚刚还放狠话呢,现在又装上乖了。
馀温言蹲在柜子前,颤着左手在里面翻找着,一边撑不住,头低着柜门,咬牙吞声,右手一发病便僵直不能动。
翻找半天,终于听见一阵“沙沙”声,他将一罐药摸出来,单手旋开盖子,放在衣柜边缘,往盖子上倒药片。
他手太抖了,倒了好多回,才倒出两颗药片来,倒进嘴里,就着干吞下去。
等药效发作不知道还需要多久,馀温言直起身子,从衣柜里掏出围巾围上,又打算将药罐重新塞回去。
门蓦然被推开,谢秉川站在门外,
目光森冷,眼眸在灯底下淬着光。
他朝馀温言伸手,声音冷得犹如极寒:“吃的什么。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