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信 作品

第11章 11.“死后仍在利用他”

第11章 11.“死后仍在利用他”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松木气息丶清新凌冽,又带清甜回甘。

屋里开着地暖,却似温度骤降。

是谢秉川的信息素味道。

馀温言拉上外套拉链,在桌前坐下,自顾自拿起筷子,端碗吃饭,边吃边淡淡回覆:“嗯,以前。”

事不过三,差点掉两回马了,他总算适应不少,具备临场发挥能力。

也叫瞎扯。

“你怎么会知道以前的事?”谢秉川的声音冷冷地在他身后响起。

馀温言到嘴边的解释突然一拐弯,他勾了勾嘴角,夹起桌上的白斩鸡咬了一口,有点咸,“字面意思,以前嘛。”

他咽下那口真下咸了的鸡肉,蹭了蹭嘴走到谢秉川跟前,指了指自己:“我是馀温言,你信吗?”

谢秉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错愕,方才满脸冷意不知何时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讷讷出声:“你真的……”

真信啊……?

“是啊,我接下来还要去应聘销售,卖保健品,你会是我的第一位客户。”馀温言转回身去,背对着谢秉川,不住眨眼。

空气又冷下来了,冷杉味又重起来了。

馀温言微不可见地松口气,满嘴跑火车:“第一位客户优惠可不少呢,打骨折,你要是现在立刻马上签署离婚协议书,我保证你这辈子尽享荣华富贵,出门都不用自己走路——”

“嘭”的一声,一双手横隔在他身侧,手上的带着点点透明的果肉白串珠与岩板餐桌磕碰,“咔哒”好几下。

馀温言视线被谢秉川的手串吸引了去,手串上多为乳白色半透明的珠粒,上边刻着近似果肉的纹理,唯独有一颗橙红色的,显得些许格格不入。

他有过一串,近乎一模一样。

应该说,是他为谢秉川求过一串。

刚结婚时,谢秉川总是身体不好,在家还好好的,离了家就总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地犯,总不见好。

那时他趁着发情期未到,谢秉川生病回家养病,偷偷跑去寺庙求福。

大师让他常备随身物品,只要谢秉川打算出门,让谢秉川随身带着他的东西。

又给了他一串乳白色的透明手串,告诉他,这串手串能定神固魂,抵御外侵,大珠子不可动,三颗小珠子可分别滴入新鲜血液,可稳固开光手串的功效。

馀温言二话不说就买下了。

那时就算大师掏出一台覆古电视机,告诉他钻过去谢秉川的病就会好,他也会钻的。

买下后,馀温言便急匆匆要往里滴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食指指尖的血,尝试多回,都没能将乳白色珠子染红。

大师什么都不肯说,只念着:“时机未到,施主莫急。”

活脱脱谜语人一个。

那串手串谢秉川最后没戴也没带,只带了他别的随身物品,还真如那住持所说的,物在病消,谢秉川不再那么频繁地生病。手串也被他忘却脑后,不知道去了哪。

谢秉川手上戴的这串,看起来可太像他求来的了,可多了一颗橙红色的珠子,和他买的不一样。

哪来的?

乳白色的透明珠也越看越熟悉。

还没等他想起什么,身后有冷意贴近,谢秉川一个绕手,将手串换至掌心,抽手藏进口袋里。

冷冷的声音在馀温言耳边响起:“这一整桌的菜,全部收拾干净,不许倒掉。”

“是你口味太淡,”馀温言往旁边错身,顿觉安全不少,“食盐能维持人体内的渗透压平衡,人体离不开盐。”

馀温言话一停,突然很夸张地吸了一口气,脸带微笑,很抱歉地对谢秉川说:“我差点忘了,是人才需要盐呢,不是故意戳你的,你别在意。”

说完脸上的笑立马垮了下去,坐回桌边,夹了一大筷子咸炒白菜,大口往嘴里塞。

吃就吃,谁怕谁。

谢秉川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甩下一句“慢慢吃,吃干净”,走回房间了。

馀温言风卷残云解决三盘菜,打了个嗝后,决定寻找外援,瞄了眼谢秉川紧闭的房门,掏出手机拨电话给江无漾,说要请他吃饭,把人骗来了。

江无漾站在玄关,看见馀温言嘴里的,先到先得,所剩无几的饭菜,摆满了一整桌。

“全打包走,到时候我帮你毕业。”馀温言说。

“你也画饼,别成天好的不学学坏的。”江无漾皱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眼眸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拿来饭盒打包。

“你记不记得,他有一条手串。”馀温言问江无漾,指了指远处紧闭的房门。

“他?”江无漾擡眼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啊,嗯。你瞧见了?不用在意,他总得留些念想在身上。”

“真是馀温言的?”自己念自己名字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打结的手停了下来,江无漾的神情有些严肃,拍了拍他的肩:“毕业之

光,别怪你爹我没提醒你,有些事,不该掺和的就别掺和。”

“那你干脆现在改造,抹消我的意识。”

“别怄气,”江无漾敲敲他的额头,“算了,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能告诉你的我一定说。手串是温言给他求的,保佑他健康用。温言……走后,秉川总是生病,戴着手串才好多。”

在他死后手串终于派上用场,馀温言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寒心。

到现在,谢秉川还在利用他。

“有馀温言的东西在,他才会少生病是吗?”

江无漾很快答了是,完全没听出覆制人声音里的颤抖异样。

“所以,把我做出来,是为了代替馀温言的作用,保证他自己不生病是么。”馀温言眼眸落空空的,嘴角却挂着一抹笑。

醒过来当天,他仍记得,谢秉川连着咳了好几声,整一副久病折磨的消瘦态,这才过去几天,面颊红润了,凹陷的地方饱满不少,走路抖擞了,宛若焕发第二春。

他这么管用?怎么,他是用药组成的覆制人?包治百病?

“怎么可能,瞎想什么,你前不久不刚刚接通了芯片,应该没全部传输完毕,但也看到不少了吧,要是秉川他只是想利用你,你怎么能看到。”

“是啊,怎么可能看到,”江无漾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可是就算我看到了,和没看到也没有区别,光凭几个片段能让我知道什么?”

看到谢秉川的漠视,看到曾经存在过丶如今不覆往日的美好光景。

他都要怀疑,那些视频片段,只是家里安了摄像头,恰好拍下来的几幕罢了。

覆制人接收到爱,也会回覆爱。

可他要怎么从这寥寥几段视频里看到压根没有的爱。

江无漾没有说话。

馀温言也安静了好一段时间,在江无漾即将出门前出声:“替我向白哥问好。”

“嗯,”江无漾应下,“谢谢你的饭。”

门合上那一刻,又突然被推开,江无漾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知道依山的发情期?”

白依山发情期总是爱吃平时不爱吃的菜,刚刚满桌的菜里,有一半都是。

“不知道。”馀温言说。

“那你怎么会做他爱吃的菜。”

“巧合吧,冰箱里有啥我就做啥。”尽管冰箱里的菜都是他早上刚买的。

“谢谢,你……”江无漾没再探究,有些欲言又止,“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他,有时候又不一样。”

“那你要把我带回去回炉重造吗。”

覆制人的作用唯有重现逝世者在世的模样,所以覆制人并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性格,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不被允许有自己的喜好。

江无漾笑:“不用,大饼说不用。”

门“啪嗒”一声合上,屋子又恢覆寂静。

馀温言坐回椅子,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不大不小:“可是,馀温言本来就是这样的呢。”

只是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谢秉川的房门拉开一条缝,没一会儿轻轻扣上。

近几天外边小道上,总是有许多不同丧葬队路过的声音。

地质探险被村民卡着,不给上山,谢秉川向上级上报,没提起雪松柏症,只提起近日天气恶劣,不宜上山,申请探测工程延缓。

联安局很快回信,言简意赅,资源战迫在眉睫,要他们将这处重要枢纽尽快查清,他们好派开发队过来。

没了例行公事,谢秉川终日待在家,倒给馀温言不少计划的时间。

上回的“针对谢秉川的超咸超辣饭菜计划”没有成功,馀温言转移了目标。

谢秉川常常生病,他知道。

过没几天,就是谢秉川的易感期,alpha的易感期总是很容易敏感丶易怒丶躁动不安。

若在谢秉川易感期来临前,先生了病,加上抑制剂缺失,就算谢秉川有铜墙铁壁也抵不住,到时候他就拿着抑制剂和离婚协议书威胁他。

要么离婚,要么丧偶。

易感期随至,馀温言提前收走家里所有alpha适用抑制剂,趁谢秉川洗澡关了热水阀,又在他出来前关了地暖,却眼睁睁看着谢秉川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身上散着冷气,脸上却丝毫不见冷,似乎习以为常。

难道谢秉川不怕冷?

谢秉川路过他时,垂眸睨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馀温言不信邪,打算再试。

晚上,他趁谢秉川睡着,偷偷溜到后院,打开连通谢秉川房间和院子的窗户,外面很应景地下起了雪。

隔天早上他溜到院子外,躲到树干后方,准备看谢秉川出糗。

谢秉川起床,面庞绯红,又跌回床里,不多时,呼呼睡了过去。

馀温言一楞。

谢秉川就这么睡了?

他终止录像,搬来椅子摆在树下,拿来一纸离婚协

议书和一箱alpha专用抑制剂摆着,翘着二郎腿,就看谢秉川什么时候打算起床。

等了近半小时,谢秉川似乎有了动静,馀温言举起手机,打开手机准备录像。

谢秉川起身,当着好整以暇准备看好戏的他的面,从床头柜掏出抑制剂打入腺体。

馀温言:“……”

他忘了,alpha的室内怎么会少放抑制剂。

计划失败,馀温言绞尽脑汁地想着下一个,收起折叠椅准备回屋子,却发现alpha的行动有些奇怪。

打完抑制剂的alpha似乎依旧有些迷糊,窝在床上给脸轻轻扇风,待脸上红晕消散不少,又从衣柜掏出一整套外出的衣服穿上,再掏出一个常用黑色斜挎包,又拿出羽绒服,掏出棉花,往斜挎包里塞满,再拉上拉链,背包看起来鼓鼓的。

什么东西?

棉花?

羽绒服里掏出来的?

馀温言本来打算今天给他全掏走的,敢情谢秉川真的一点也不怕冷。

他开始心疼起之前给谢秉川买的那些羽绒服了。

“浪费我的钱。”馀温言嘀咕。

谢秉川出门前理了理衣服,迈出门后,他的脚步便沈稳起来了。

绕过半个屋子,谢秉川走到他曾经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见里头没反应,又转头走向厨房掀锅,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馀温言一整个早上都守着等着看谢秉川出糗呢。

他就看着谢秉川毫不拖泥带水地,简单煮了一顿早餐,而后背上背包,“嘭”一声,开关门十分利落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易感期从不待在家里。

但谢秉川什么都没带。

馀温言揉了揉眼睛,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就算要出远门,谢秉川他什么都没带,包里只有一大团棉花,一大团棉花能干什么?卖了换钱?

馀温言拿出手机,准备给江无漾打电话,问谢秉川是不是去了隔壁。

馀光骤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绕过院子的墙,眼瞎一般略过他,直直往里走。

江无漾在电话里“喂”了半天,馀温言眼神跟随着那个人影,微张着嘴巴,没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就这么看着谢秉川翻过窗,回了房间,将棉花掏出来,塞回羽绒服里,换掉身上的衣服,坐回桌前。

馀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