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於是顾敬生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地巡视了一遍，又在地上搜搜寻寻，找了半晌，哪见了半点钱袋的影子？
“客官？”摊主似乎猜到了什么：“您是不是……”
“我……”顾敬生手足无措起来：“这……”
如果她的钱袋丢了，她今晚住哪呢？这几天吃什么呢？难道真要灰溜溜地跟顾顺元低头认错吗？
“呃……”
“能……赊账吗？”顾敬生强打起笑意：“我的钱袋好像丢了……”
“啊？我这是小本生意，赊账……这……”摊主面露难色。
“顾公子？”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敬生回头一瞧，却见王省身站在她身后，面上带着疑惑的神色：“您怎么在这呢？您身上这是……”
“我……”
她怎么忘了呢？王省身还欠她八十两啊！
“你跟王公子认识呀？”摊主上下打量了顾敬生一番，又对王省身说：“这位公子的钱袋好像被扒了，这吃了八文，王公子你给垫垫吧。”
王省身闻言眨了眨眼睛：“哦……”
他的内心在狂笑——这人当初笑话他吃白食，现在自己竟然连八文的馄饨钱都付不起，真是天道好轮回！
顾敬生看着掏钱的王省身，只觉得颜面扫地，一世英名尽毁。而王省身这厮虽表面上似乎不动声色，但那微微抽动的嘴角却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顾敬生捏紧了拳头，狠狠白了王省身一眼：“别忘了，你还欠我八十两！打算什么时候还？”
“给我也来一碗，”王省身摸出十六文钱搁在桌上，又转身对顾敬生微笑道：“现在是顾公子欠我八文。八十两今早便送到府上了。”
这句话的效果丝毫不亚於晴天霹雳，直接把顾敬生这棵独立在山岗上的小松树劈成了焦炭。
王省身没想到顾敬生会是这种反应：“怎……怎么了吗？”
“没事。”顾敬生耷拉着脑袋，迈着沈重的步伐离去。
她腰带上的玉銙还能典当一些钱。
“公子这是死当还是活当呢？”吴涟辉把玩着手中的玉銙，这玉銙成色极佳，在京中也并不多见。
“活当……”
“活当的钱要少些，三十两，公子意下如何？”
“这么好的东西，才三十两？”
“你这东西不明来路，我们吴记当铺也是要担风险的。”
顾敬生得意一笑：“这你就多虑了，我乃定国王独子顾敬生，这玉銙是我的贴身之物。我用的东西向来都是顶好的，你出三十两，未免也太看不起人！”
吴涟辉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敬生——这眼神让顾敬生倍感不适，如果眼神是个具象化的东西，她大概已经横尸当场了。
“你倒是说话呀？还收不收了？”
“你……你给我……”吴涟辉双手一撑，竟直接从柜台上翻了出来，扯住顾敬生的衣领就往门外带：“你给我去见官，你强抢我的月儿，你不是人你……”
吴涟辉力道很大，顾敬生一时挣脱不开，整个人被拖着踉跄前行：“你做什么？放手！”
“干什么你！”王省身正巧打吴记当铺门前路过，见状不免飞身上前，一把扯开吴涟辉的手：“你是何人？竟敢在大街上对人动手？”
顾敬生赶紧去整领口，也多亏在秋季，她多穿了一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你什么人？和你有关系吗？少多管闲事！”
“怎么就是多管闲事？大街上拉拉扯扯，你想对人怎么样啊？信不信我报官？”
吴涟辉一听喜笑颜开：“你报你报，你快去报。这个人
强夺人财产，我去报官可惜官官相护。瞧你像个读书的，今天你就来做个见证！看看我们当面对质，他们还敢不敢护着他！”
顾敬生这回算是明白了。什么恶心事都叫她今日撞见——谁能想到吴记当铺是告她的那位开的呢？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抢过你的资财？你又没给月歌赎身，她何时算得你的财产了？再说我和她清清白白，不过听她唱了两支曲而已，远没有你想的龌龊！”
“老子十年来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差的只不过是那一纸契约！你这小白脸，仗着自己俊俏便去勾三搭四，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月儿被你骗得团团转！”吴涟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还是京城里，天子脚下，你们这群王公子弟就敢这么欺负人！还有王法没有？还有天理吗？”
“和你说不通！”顾敬生懒得在这里扯皮，拉起王省身就要走。
“你不能走！”
吴涟辉来拦，却被顾敬生一把推开。顾敬生怎么说也是恶名远扬的纨絝，震慑力还是多少有一些的。
“小爷我行的端坐的直，没功夫和你放这些闲屁！你诬告我还没追究呢，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顾敬生捏捏拳头，满脸威胁之意。
“你……你不要目无王法！”
“你才是目无王法。我乃圣上亲封金紫光禄大夫，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该当何罪？”顾敬生拉着王省身：“我们走，真是够晦气！”
“我……”
吴涟辉的气势明显被压了下去，实则他上回告状，官爷已经对他说得很清楚，他银子给了青楼，再怎么告也告不到顾敬生头上——眼下不过是见顾敬生果如王鸨儿所言，长得一表人才，心生嫉妒罢了。
看着顾敬生的背影，吴涟辉有些怀疑月歌是否真的移情别恋到了这个英俊的少年。
顾敬生拉着王省身走了好远，才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我的玉銙！”
竟白白便宜了那个无赖！顾敬生气得直跺脚，却又实在不想看见吴涟辉的嘴脸，只得一拳锤在墙上：
“烦死了烦死了！”
“顾公子……”
“王大哥，”顾敬生可怜兮兮地擡头：“能先借我点银子么？”
王省身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竭尽全力，终於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嗯……啊？”
“我……”顾敬生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同王省身讲明缘由。
王省身听完全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其实，我有个弟弟，与你倒有些相像。”
“啊？”
“他脾气大，自小又独立，平日里总是同他父亲吵个没完。但父子终究是父子，每每……”
“你借不借？”
顾敬生显然很排斥王省身的“劝慰”。
“你兄弟不是挺多……”
“他们肯定会告诉我爹的。我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跟班……不能功亏一篑。我知道你手头也不宽裕，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顾敬生说出这话实则也很心虚，无奈如今只有王省身这一棵稻草，可不得抓住机会么。
“那行吧……”王省身答应得有些勉强：“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说开了就好，没必要……”
“打住！”顾敬生拍拍王省身的肩膀：“你不说这些，我们就是好兄弟。”
王省身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却闻顾敬生又道：
“今日我爹定会以为我寓在青楼，大约明日会去抓我，便会知晓今日之事了。到时我爹找到你……”
“……我说我劝你回家，你答应了，我们在东湖街分道扬镳，行吗？”
顾敬生满意地点点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王省身无奈
地摇摇头：“我身上的这点银子你先拿去用，明早至永安会馆找我，我再给你一些。”
“王大哥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