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动物园大王 作品

第 70 章

第 70 章

“一百五十两?”顾敬生语气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守真要将银子撤走,这么个缺,一时半刻也补不上,”赵明月终於还是来求了顾敬生:“你先借给我,往后我会还上的。”

顾敬生没有想到,赵明月一天不来看她,晚上来了却是开口要钱。

“……行吗?”赵明月见顾敬生没有反应,便又试着问了一句。

“行啊,”顾敬生的笑不及眼底:“给你二百两。”

“啊?”赵明月楞了一瞬,而后展颜:“倒也不用……”

“用得着,”顾敬生的声音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令人捉摸不透:“秦姑娘为什么要撤银子?”

说起此事赵明月便来气。

“她今天上贻乐园里来了。原以为她是来接娴姐姐的,谁知和她一个照面她便开始羞辱起人,那些话说得难听极了……就这样,娴姐姐还要跟她回去呢。”

“哦,她将人接回去了?”

赵明月觉得顾敬生的反应有些奇怪,她不是该同自己一样义愤填膺么?

“我本是不想叫娴姐姐回去的,她却偏要回,也不知秦守真还有多少难听的话等着呢。”

“哦,回去了……”

顾敬生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这是不是说明赵明月和祝知娴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呢?

“不过看那秦守真的样子,娴姐姐说不准会给她赶回来,所以我叫小玉跟着去了。”

“秦姑娘若是不接纳她,你还要她回来?”

“嗯,”赵明月眨眨眼:“……不然呢?”

“应该的,”顾敬生苍白的面皮上扯出一抹微笑:“娴姐姐……是你的姐姐嘛……”

“她同我可不是一般的姐妹……”赵明月想起往事,有些感慨起来:“只因我和她失散的妹妹华卿同龄,她待我一向很好。在万花楼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便教我那《再生缘》,说女子也可以中状元,人生总要向前看。”

“哦……”

顾敬生的心已经痛到迟钝了。是啊,赵明月和祝知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又算个什么呢?

“娴姐姐真好,”顾敬生不去看赵明月:“你说,咱们将她留在府中怎么样?”

“嗯?”

“你猜秦姑娘会不会接纳她?”

“生儿,你今日……”

“若是秦守真接纳了娴姐姐,你待如何?”

“我……”赵明月满脸困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秦守真脾气那么大,娴姐姐在她那里也是受苦……”

“所以我们将她留在府中吧,”顾敬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和那《怜香伴》一样。”

“怜香伴?”

这同《怜香伴》有什么关系?

“你做我的妻,她做我的妾,这不挺好么?”

“什么……”

“反正都是假凤虚凰,我无所谓。”

果然她是为了推迟婚期的事情生气么?

“生儿,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我是酒楼事忙……”

“那你倒是有功夫替你的娴姐姐打抱不平。”

赵明月双眼微眯,她这话的含义实在丰富,她莫非是以为自己和娴姐姐有些什么?

“生儿,”赵明月笑:“你怎么还吃起醋来了?”

“都是女子,何来吃醋一说。”

“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为你么?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媳妇啊。”

顾敬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怎么能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那是假的。”

赵明月暗笑,真的假的还

要等成亲后才能知晓。

“你吃娴姐姐的醋了。”

“我没有,”顾敬生忍着泪瞪她:“赵明月,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凭什么叫我吃醋?”

顾敬生今日实在是奇怪,看她的眼神好似那秦香莲看陈世美,可是她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生儿……”

顾敬生不应。

“相公?”

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顾敬生的面皮上泛起红晕:“不要这样叫我……”

“官人?”

顾敬生咬着嘴唇偏过头去。

“官人,明月哪里做错了嘛……”

“赵明月,你……”

顾敬生刚一回头,冷香袭来,赵明月将她拉进怀中,轻轻吻住了她的唇。顾敬生在那股冷香中迅速缴械投降,她好像夏日的荷花开遍湖面上吹来的一阵清风,温柔缱绻丶旖旎缠绵,她太贪恋这种感觉。

“小姐,小……”

小玉一推门只见相拥在一起的二人,声音止在嘴边,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什么事?”

被人打断,赵明月满脸的不悦。顾敬生却已是背转了身去,不叫旁人看见她的表情。

“酒……酒楼那边……出事了……”

赵明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出了什么事?”

“……一时半刻说不清,官府的人都去了,小姐,你赶快去看看吧。”

官府的人?顾敬生惊疑地擡头,正对上了赵明月的眼眸。

“生儿,我……”

“我同你一起去。”

赵明月有些犹豫,她是不想劳烦顾敬生的,但顾敬生那灼热的目光却写满了不容拒绝。

“哎呀,赶紧的吧,官府的人都在等着呢!”

“酒楼里有我出的二百两银子。”

“那走吧。”

顾敬生只觉得自己轻贱,明明她根本不想让自己染指酒楼的事宜,她还是忍不住想替她摆平一切。

几人步履匆匆来到门口,车夫已然等在门外了,待上了马车,只听呼喝一声,车轮便辘辘地转动了起来,在有些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颠颠簸簸。二人各有所思,一路沈默。

待到了酒楼门前,果见酒楼的大门上已贴了封条,几名差役把守在两边,正中间站着京兆少尹崔学渊,旁边还有个痦脸凸嘴的高瘦男子。看热闹的街坊们又在外头围了一圈,不知道还以为是酒楼开业了呢。

赵明月率先跳下马车,朝着朝着崔学渊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小店出了什么事情,竟劳动大人亲自前来?”

“你就是赵岳?”崔学渊将赵明月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和崔学博不是一个娘生的,因此长得与崔学博并不太像,一张极方正的脸,眉间有川字纹,不长的胡须覆在唇上,明明年纪也不是太大,却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

“拿下!”

崔学渊根本不听赵明月分说,几名差役得令立时上前抓人。

“且慢!”顾敬生掀开了车帘:“哟,这不是崔二公子吗?”

她翻身下车,走到崔学渊近前:“崔二公子倒是好久不见呐。”

“顾公子。”

崔学渊礼节性地向顾敬生打了招呼,却见一旁立着的高瘦男子按捺不住了。

苏来宝本是苏妙春和吴涟辉的独子,原本在舅舅的隆升赌坊里打杂——苏福全死后,隆升赌坊也倒了。逢赵明月开酒楼招募夥计,他来混口饭吃,谁知就碰上了女扮男装的赵明月。赵明月没有见过他,他却是偷偷看见过她的。自己那死去的父亲为这女人花了那么多银子,如今却叫她摇身一变成了

自己的东家——苏来宝不甘心。谁知今日随赵明月同来的,还有自己的杀母仇人顾敬生。

“不知赵岳公子犯了什么事?竟要你崔二公子亲自拿人?”

崔学渊打量顾敬生两眼:“有人检举这这位赵公子身份有假。”

“身份有假?”

“这赵公子乃是女子所扮。”

赵明月花容失色,不自觉看向那位当初被她拒之门外的男子。招店小二的时候,这男子曾经来过,只是因他那张脸和吴涟辉实在神似,她便没有用他。此时这人同自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的?

“不错,是女子,”顾敬生干脆大方承认:“这是我定国王府的表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崔学渊的眉头快要打成结,顾敬生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既是女子,怎能扮成男子来开酒楼?”

“酒楼是我顾敬生的,表姐平日过来玩玩,因女装不便而扮成男子,有什么问题吗?”

“可据本官所知,这酒楼登记在册的主人却不是顾公子……”

“误会!误会!”崔学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骑一匹白蹄黑身的牡马,身后跟着步行而来的秦守真。两人一马穿过了看客们组成的人墙。

“二哥!误会啊!”

“学博?”崔学渊皱起了眉头。

“二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酒楼是我兄弟开的,”崔学博一指秦守真:“这是秦守真秦抱朴,抱朴,这是我二哥!”

“鄙人秦守真,见过崔二公子。”

赵明月没有按秦守真说的将酒楼开到顾敬生名下,登记在册的乃是“赵岳”这个假身份,她自己倒是以为天衣无缝了,这会子却被人检举,倒是会惹麻烦。

“免礼,”崔学渊仍是一脸肃然:“你说这酒楼是你的?”

“回崔二公子话,这酒楼乃是鄙人与朋友合开的,鄙人出银一百五十两,算是东主之一。”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赵小姐女扮男装之事你可知晓?”

“哦?这不是顾公子府上的表小姐么?”

“是啊,她化名赵岳,用假身份开酒楼,此事你可知晓?”

“什么假身份?赵岳就是赵岳,关赵小姐何事?”

“她女扮男装,以赵岳的身份游走京中,秦公子,此事你不知道吗?”

“噢,是了,鄙人晓得赵小姐有化名为赵岳。”

崔学渊转身去看顾敬生:“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赵小姐假借男子身份经营酒楼,该当何罪?”

“崔二公子!”秦守真又开口道:“赵小姐只是图新鲜女扮男装,却没有如今说的冒名经营酒楼啊?”

“嗯?此话怎讲?”

“都是赵小姐这化名不好,和跟我们一起开酒楼的赵岳重了名。”

“重名?”

“是啊,此赵岳非彼赵岳,我与那赵岳在街市上相识,此人知我有开酒楼的打算,便拿出了十两银子说要同我一起干。我见他谈吐不凡,便也信了,将事情全权交给他去办,剩下的事情便没有管过。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那人了。”

崔学渊的眉头终於拧动了几下:“你说的那位名叫赵岳的男子,还有什么人见过?”

“崔公子便见过的。”秦守真一早便和崔学博打好了招呼,就等来这一茬。

“是啊,那位赵岳公子生得矮胖,唇角有一颗黑痣,和赵小姐不是同一个人。”

崔学博说得有模有样,叫在场诸人也有些相信起来。

“崔二公子,这是误会啊,”秦守真笑道:“也不知是何人,竟能联想到女扮男装开酒楼上去,真真是奇怪。”

苏来宝已听了半晌

,又闻秦守真将矛头指向了他,当下心虚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哎呀,是丶是小人认错了人……误会,都是误会……”

崔学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苏来宝,思索一番又问秦守真道:“秦公子,你口中的那位赵岳家住何处?原籍哪里?可否请来当面对峙?”

“他家住在东湖西街,是京畿人士,往日里都是他去我那里寻我,这些日子却是没来。”

崔学渊拈动着胡须,挥手叫一名差役去寻人。他总觉得此事不大对劲,那个赵岳实在是有些神秘。

“崔二公子,”顾敬生开口:“既是误会,能否放我表姐回去了?”

“几位最好再在此等上一等,待肆长和那赵岳过来,确认过身份才算好。”

肆长那头叫秦守真打点过,对峙却是不怕的。果不其然,肆长一来,见秦守真便微微点头。

“草民徐荣升拜见崔大人!”徐荣升四十上下,一把山羊胡子,行礼起身后问道:“不知崔大人传草民前来是何要事?”

“经营这飨客楼的赵岳赵公子你可认得?”

“知道,知道……”徐荣升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乃是一矮胖男子,在草民这处报备过。前几日说是老家出了急事,打过招呼便走了。”

崔学渊拈须,难不成真的是他多想?此时去寻那赵岳的差役也回来了——自然是没找到人,但那赵岳的住处与户籍中所写则是可以对上的。

“崔二公子,事情已经够明了了吧?”顾敬生不怯崔学渊,径直上前两步,说得理直气壮。

崔学渊哼了一声:“放人。”

将赵明月围住的几名差役这才散开,又闻顾敬生道:“我们这酒楼开得正大光明,这封条还不摘了么?”

几名差役闻言看向崔学渊,便见崔学渊微微点头。

“哎呀,今日之事本是误会,崔二公子也辛苦,不若鄙人做东,我们往宝和楼上一聚?”秦守真看上去倒是热络。

“不必了。”

崔学渊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想能抓住顾敬生的小辫子,却不料是白忙活一场。念及此,崔学渊向那苏来宝狠狠一瞪——这人真是和他爹娘一样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