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可是我当初写得不明白么?为防万一,须将那酒楼开在顾公子名下,你这样自作主张,可知差点闯出多大的祸端?”
秦守真今早才跟赵明月吵过一架,因此指责起她来毫不客气。祝知娴在她身边,轻轻扯她衣袖——她二人倒是和好了,连带着顾敬生对赵明月的猜疑也少了七八分。
“你是来商议今后酒楼经营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顾敬生坐在一旁,脸色算不上好看。赵明月是她的人,即便所行再怎么不对,也不该叫秦守真这么数落。
“呵……这一通打点,花去了我八十两银子,你们该给我贴上才是。”
“给你二百五十两,一百五十两还你开酒楼的钱,八十两贴你打点的钱,剩下二十两犒劳你,满意了吗?”
四味轩内,夜晚的凉风吹来梅花香气阵阵,却没有让秦守真语气好上半分。
“喔,顾公子果然财大气粗,您倒是愿意出钱摆平一切,人家开酒楼却根本不想挂在你的名下呢。”
“小真……”祝知娴捏住秦守真的手:“别胡说……”
“是我不好,”赵明月沈声开口:“是我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她连宅子买了,假身份做了,本以为天衣无缝了,谁料想半路会杀出一个苏来宝呢?况且这种事情该是市令出面,怎会惊动京兆少尹亲自来捉她归案呢?
“吃一堑,长一智嘛,”祝知娴劝慰,这边又去拽秦守真的袖子:“小真,今日你是帮了忙的,事情也解决,何必再闹得不愉快呢?”
“哼……她倒是个自信的……当初要不是她非让你晾着我,也不至於……”
秦守真想想仍觉得来气,倘不是祝知娴亲自回来同她说明情况,二人还不知要误会多久呢。
“这又成了你的理,你跟娴姐姐说了那么些难听的话,就不该同她道歉么?”赵明月却不觉得自己在此事上有错。
“这都是误会!”祝知娴开口道:“她头一天便来过了,只是门房没有通传……”
顾敬生坐直了身子,秦守真来寻过祝知娴,云儿也同她说过此事。
“没有通传?”赵明月咂摸出不对来。
门房有什么理由不给通传呢?不让秦守真与祝知娴见面,是能达到他们的什么目的吗?
顾敬生却偏过脸来,看向赵明月:“是啊,怎么没有通传呢?真是奇怪啊。”
赵明月不知她这话里是否有话,只是觉得她语气不善,像是透着什么怨怼的情绪。
生儿吃了娴姐姐的醋,秦守真被挡在贻乐园外——这恐怕不是巧合吧?
“秦小姐,你可还记得那日传话的是谁?”
“一个叫云儿的丫鬟,穿红着绿的……府里地位该是不低吧?”
这宅子大了就是有太多弯弯绕,这些人一天到晚的却也不嫌累。
云儿?
顾敬生脸色微变,全然叫赵明月看在了眼中——可云儿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我们还是说酒楼后续的事宜,”赵明月的指节在桌上轻叩两下:“赵岳这个身份不再好用,今后若是再查,查无此人却要怎么办呢?”
秦守真抱臂坐着,却不接茬。
“秦小姐,此间有些许误会,明月先前多有得罪,还请秦小姐不要太放在心上。”
“是啊,小真……”祝知娴又去碰她。
“却也不难,春耕后大军开拔,同行的大营客也不在少数。这赶大营不比寻常做生意,中间出个什么意外也是常有的事。”
赵明月实则有些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男子身份,只是眼下她却实在别无他法。
“今后酒楼里的事,赵小姐也还是少露面为妙,”秦守
真又看了一眼顾敬生:“您二位快要完婚了吧?倘使行事再如此高调,待王爷出征,京里风言风语一起,你们能压得住吗?更不必说那个崔学渊还有意针对了。”
“崔学渊有意针对?”
“不错,”开口的却是顾敬生:“他爹崔志云与我爹在朝堂上便不对付……秦小姐,你还记得我头回见你吗?”
那是在王省身家中。
“那日纵马撞伤王省身的乃是崔学博,去岁秋猎我曾救他一命,他有所感恩,便与他那兄长不同,”顾敬生又看向赵明月:“当日吴涟辉之妻在赌坊欲刺杀於我,不料出了意外误将自己杀死,她兄弟苏福全亦惊惧而亡,崔学渊欲嫁祸於我,乃是崔学博将官差引开,我才得以走脱。”
赵明月闻言却是微怔,她从不知道这事。吴涟辉一家乃是因她与顾敬生结怨,而一想到顾敬生差点因她成为苏妙春的刀下亡魂,赵明月便害怕得头皮发麻。
“生儿……”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牵连她。
秦守真却是微微眯眼:“崔学博却是堪用。”
“我看你同他关系不错。”顾敬生没有去看赵明月。
“是他看得上眼的‘拥趸’之一罢了,”秦守真看出赵明月与顾敬生间气氛不对,却也不去挑明,只继续道:“拉崔学博入夥,你看怎么样?”
“这……”崔家人不会在酒楼中安插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吗?
“也是顾公子说起崔学渊才提醒了我,京中勋贵有出身永安的,多为定国王旧部,陛下又与定国王同心,你觉得崔家会怎么想?与其叫他们偷偷摸摸地安插眼线,不若正大光明地将人迎进大门。你不妨回去同定国王商议一番,看他有怎样的说法。”
顾敬生点头,便见秦守真已然起身:“天色不早,我们也不多做打扰了。”
说罢便同顾敬生告辞,携着祝知娴回家去了。
赵明月仍坐在那里,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顾敬生。
“天晚了,你不回去么。”
“云儿同你说了什么?”
顾敬生紧抿着嘴唇,脑子里乱糟糟的。
“生儿,你为何有话不肯同我说呢?”
“……你不是也有事情背着我吗?”顾敬生向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与赵明月之间的距离:“酒楼里的事情……这么不想让我插手,最后还不是得靠我的银子?为什么不想让我插手?”
“生儿,我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我想自己试试看。”
“那你倒是真真正正的白手起家试试啊?”顾敬生嘴角仍带着笑:“你不能,因为你还欠我一千两黄金。”
“……我会还上,”赵明月想要去牵顾敬生的手,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再给我一些时间……行吗……”
她会努力做得更好,她不想永远被顾敬生保护,不想永远让顾敬生单方面地为她付出。
顾敬生躲了两下,冰凉的双手终於还是被她捉住。
“怎么这么凉?”
赵明月的眼中饱含着柔情,她替她呵手。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略显昏暗的房间之中,淡淡梅花的幽芳,裹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冷香,仿佛是轻轻荡漾的波浪。
难以名状的感情又不可抑制地从顾敬生锁死的心门里倾泄而出,那股暖流冲得她浑身发烫。
“你……为什么……”
“怎么?”
“你解释给我听,好吗?”
她愿意完全的相信她。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
她什么都想知道,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顾敬生痴痴地看着赵明月的面庞,心里又一次地勾勒着她的样子,每一分丶每一寸,怎么看都看不腻,怎么描都描不够,只要见到她就觉得
幸福,这种幸福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加深,为她的灵魂打上烙印,在她的心海刻下铭文。
“告诉我……”顾敬生像是喃喃:“你想得到什么……”
她究竟是是想在她这里得到什么?才会让她对她沈醉丶对她迷离,再也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得到什么……”赵明月克制着想要吻她的冲动,温柔的声音却仿佛带着蛊惑:“生儿,我想得到的,你会给我吗?”
顾敬生紧抿着双唇,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总是率先败下阵来。
“我想要你。”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顾敬生吸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赵明月一把将她扯进怀中。
顾敬生那黑漆的杏眼中水光盈盈,赵明月忍不住凑近,自己那湿潮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你给不给?”
“什么……”
“我想要你,只想要你,”赵明月目光灼灼,仿佛一团烈火,誓要与顾敬生焦躁的心灵一起燃烧殆尽,她的头靠在顾敬生颈间,细嗅着顾敬生那混杂了她的味道的气息:“生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配得上……”
“我也想要保护你,也想要为你付出一切……可是我很笨,对不起……想给你更多却拿不出任何东西……”
“你……所以……你赚钱……”
“可就连开酒楼,也还是要依靠你,我很没用,是吧……”
一颗晶莹自她的眼角滑落。顾敬生真的很少见到她哭。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为你付出,会让我感到幸福。”
赵明月还是一身男子的打扮,鬓发却稍稍有些散乱,黑色的大氅显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顾敬生搂住了她,温暖与满足感让她感动又感激。
“对不起……”顾敬生去吻赵明月的脸颊。
多好啊,她爱着她,就在她的怀里,谁也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