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第三下红舞鞋
血肉之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血腥甜气息充斥着整个口腔，鲜血从唇角滴落，如同红色的液体珍珠。
身后的房屋被烈焰吞噬着，火焰的炙热蔓延在背后。
一步步前行，直至跌落坠地，匍匐不起。
原来，这一切是如此嘈杂喧嚣。
恍惚间，似真似假的景象中，凄厉的尖叫声和哀嚎声刺入了耳膜，无数惊慌逃窜的黑影在视线掠过，血肉飞溅，肠肚脏器四散洒满，映衬着血红流淌入泥泞之中。
哀鸣声响彻耳畔，比绝望更加悲怆的哀鸣……而耳畔竟仿佛天籁，深入灵魂的最深处。
惊觉自己竟然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扭曲的面容在眼前闪现，他们是莉迪亚丶杰森丶卡什丶潘西丶达芙妮丶阿斯托利亚丶西奥多丶德拉科丶哈利丶罗恩，所有熟悉的面孔……
还有赫敏·格兰杰。
无数腐烂的内脏铺陈在脚边，仿佛仪式中的祭品，血浆汩汩流淌，肆意蔓延。
疼痛的脸庞上渐渐被撕裂，一道深深的血痕带着滚烫的血珠。
这是何等的，何等的……
喉咙发痒，干燥的舌尖舔舐着喉结。
无数污浊的血液流淌在嘴唇上，温度灼烫。
恍惚间，一点点……无数模糊的记忆纷沓而来：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一具又一具□□横亘於眼前。
异样的情绪如浪潮般拍打着仅存的理智与良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灼烫的血腥丶甜腻的触感在舌尖上荡漾开来，顺着喉咙滑落。
席卷而来的乏力与酸痛迫使着四肢跪地，这股莫名的情绪竟使鼻尖泛起微弱的酸涩。
无数污秽的血液侵蚀着身躯，洗涤着心灵。
这是何等的，何等的……令人愉悦，令人沈溺！
这是何等令人陶醉的终结！
轰然的巨响，周围的一切都崩塌了，无论是残骸丶鲜花还是草木。
你凝望着天空。
星辰黯淡无光的夜空之上，那一抹皎洁的月亮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天际上的万物都在融化在血月的光芒之下，一切都消逝於虚无之中。
一点点。
一缕缕。
心跳在胸腔中停顿了一下，仿佛时间也随之凝固。
一阵不寻常的寒风袭来，身后分明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却再感受不到一丝热量。
仅剩彻骨寒意从头顶延伸至脚尖，让思绪清醒了些许。
“孤独的月桂树叶丶愚蠢的月桂树叶。窥不见纺缍的残酷，窥不见蛞蝓的诡计，窥不见脖颈的绞索。博赌的赌徒满盘皆输，最初的好奇是最终的死局。无人将会为她哀悼，无人知晓她的死去，无人理解她的意义。”
自言自语着卡珊德拉留下的繁文缛节，提不起分毫的兴趣。
甚至连进一步探究的欲望也没有。
这些被口口相传成千上万次的预言，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
弄不明白，也不过是对此漠不关心罢了。
也许是因为已知晓答案。
毕竟，存在便是纯粹的阴谋和恶意的产物。
命运从一开始便注定如此。
恶意是不会消散的，只有当祂真正降临时，一切才会恢覆平静。
那股恶意真实而鲜明，宛如在体内涌动的沸腾血液，不停地蠢动着，无法压制。
这种感受随着时间的推移渗透到每一个细胞，慢慢地被感知到。
像是祂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像被祂提线操控的木偶，像虚伪到可悲的谎言。
祂了若指掌，祂会成为一切的终结。
一瞬间，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你低吟着，缓缓闭上双眸。
“——如果这是……”
漆黑的夜幕中，无数星光浮现，一点点汇聚在天穹。
星河倒转。
星光之下，朦胧雾霭笼罩。
在那一片迷蒙的薄雾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张古老的石椅，石椅上的虚影看不清面容。
虚影由暗转明，缓慢显示在面前的是——一双冷漠的眼瞳，没有半分的情感，就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是你自己的样子，是密米尔。
她冷哼，轻蔑道：“那么就连她对你也不重要了吗？”
她冷冷注视着你，一字一顿。
你并未作答，只是静默地凝视着眼前的虚影。
虚影擡起手指，指向遥远的天边。
那是无尽遥远的天空之上，是皎洁明月。
而那轮血色的圆月将在不久的未来，彻底夺舍理智，届时祂会徐徐升起，猩红的月光洒遍整个世界。
“一场我们无法获胜的游戏罢了。”
你轻喃着，目光投射在无垠的天边，凝望着那轮明净的月亮。
虚影之人缄默不语，唯有眼眸中映出了一片混乱的世界。
“……你还不明白吗？”
虚影的唇瓣蠕动了两下，没有作答。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她很重要。”
——
舞会的音符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凝固在原地，无论是宾客的动作神态还是舞池的灯光，一切都停滞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流淌，一切都被定格在刹那间。
只有她依然活跃着。
她惊愕地凝视着克鲁姆的动作瞬间定格，杯中摇曳的酒水也随之凝固。
在这一刻，所有的景象都静止了下来。
她曾经亲眼目睹过这样的魔法痕迹，而诱发这可怕魔法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啊。
突然，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她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嗤笑声，仿佛从无尽的远方传来。
那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波澜，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在脑海中爆炸，让无数的情绪纷至沓来。
她的指尖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玻璃酒杯滑落而落地，发出清脆的坠地声。
冰凉的酒水洒在地上，弄湿了她的礼裙，但她却置若罔闻，怔怔地四处望去，目光一一掠过或是熟知或是陌生的身影，却始终找不到那个与记忆中相符的人影，那个她亲眼看着死去的人。
情绪在这一刹像是被放大了百倍，充盈在她的内心深处。
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无法确定，无法把握，更难以描绘。
只能感受到鼻尖涌上的酸楚，眼眶莫名的灼痛。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某个地方，不肯错过半分。
那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人流中，模糊而飘渺，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又像是一道幻影掠过。她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到那道身影正紧紧注视着她。
“我询问自己，我到底是什么。”
清冷而深沈的声音打破了时间的寂静，带着怅然与释怀。
像是迷途的旅人自问自答，她说：“我的存在，思想，乃至本身……”
她擡起手指，修长而苍白的指尖上渗出猩红色的血珠。
而下一刻，那一滴晶莹的血珠便化作一朵鲜红刺眼的蔷薇花。
她的双眼缓缓闭合，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承受着痛苦。
那一缕缕猩红的花藤缠绕着她纤细的指尖，向下延伸出来。
随着她手臂垂落，蔷薇花雕零，掉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刚刚吸食过的鲜血。
“都毫无意义吗？”
她喃喃低语，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又一个问题抛了出来，如洪水般涌上心头，那不是赫敏需要面对的，然而压抑不住的悲伤却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几欲摧毁她的理智。
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挣扎，想要呼救，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当赫敏的目光与她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冗长的记忆浮现在她的脑海，那种久违的温暖与愉悦。就像是在她的身体笼罩着的黑雾突然散开，照射进光线。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因此颤抖。
在这短暂的相见，似乎再次拥抱了一缕温暖。
“真羡慕你……”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说不出完整的词句：“你总是那么积极。”
“是啊，我总是那么积极。”
赫敏笑着说，眼中的哀恸渐渐消散，逐渐转化为坚韧的目光：“因为，这可是你当时在盥洗室里教我的啊。小蛇。”
那间熟悉的盥洗室，那夜惊心动魄的短暂冒险，以及一切导致如今事态演变的万圣节历历在目。
“你还记得啊……小狮子。”
她说：“你是有小心机的姑娘，是不敢面对感情的傻瓜，是渴望自由的月桂叶子。你不是毫无意义的。”
赫敏的目光穿透了层层人影，直视着她孤独的身影，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悠长轻柔而温软。
“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银发女人微微侧首，长卷的睫毛微微扇动，如深潭般死寂的蓝瞳中泛起一丝涟漪，一向淡然的唇角如若无声。
但却在下一刻，勾勒出浅浅的弧度，宛如昙花绽放的一现，似春花附着的冰霜初融。
“你也是。”
她的声音轻轻回应，如同羽翼的轻拂，撩拨着心湖，“你也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也是。”她继续轻轻说，声音越来越低。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丶无数个痛苦时刻，在无数个绝境中那个徘徊着，慰藉她心灵的身影最终被琥珀色代替。
那是她不愿承认，不愿意面对的感情。
那是她不配拥有的东西。
或许有一天……也许在明天丶又或者下一刻，她会被另一个存在取代。
但愿那一刻晚点到来，再晚点，不要太快。
至少坚持到此刻，她还拥有她。
这样，就够了吧。
“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她继续低低回应。
哪怕是——
在某个瞬息间，世界猛然恢覆了流动。
一刹那，世界变得更为嘈杂，将那一抹低语湮没。
人们的交谈丶欢笑，还有无数的声音在这一霎那，全都朝她涌过来，她的耳畔嗡嗡响着，什么也听不清楚，唯有那一声低喃在她耳旁萦绕不休，如同诅咒一般，挥之不去，纠缠不休。
在人潮涌动中，她寻觅着，努力地寻觅着。
但是那个身影早已消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给她。
她茫然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忽然间，有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他高挑的身形在灯光下显得笔挺，冷漠的眼神透露出他到底有多瞧不起她。
“她在那里，快去。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赫敏蓦地反应过来，即刻擦肩而过对方的身影，临走前她只淡然回应，“谢谢。诺特。”
在那一片月光笼罩下，她找到了这抹令她悸动的身影。
她的脚步也骤然停滞。
她像孩童一样幼稚地注视着高悬在天空中的明月，银辉倾泻而下，洒落在她的身躯之上。
她的侧脸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她仰起头来，凝视着天边的明月。
她没有看见赫敏。
她只是专心致志凝视着月亮：“我是一个失去了控制的傀儡？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一个没有思想的怪胎？”
那一颗银色圆盘在她的目光中旋转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而在那蓝瞳的月华中，仿佛有什么正在悄然酝酿，正在苏醒。
“不，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一切。在无尽的轮回中，我唾弃你的杰作。我不受制於你，我将会创造新的开端。我知道我是谁，而我也又将成为谁。”
她的话语在月夜中回荡。
在一瞬之间，无限的光华从她的眼眸中迸发出来。
“我是天选，我是唯一。”
一道金色的痕迹划破漆黑夜幕，击碎云层，撕裂黑暗的阴霾。
在漫天星辰的倒映中，赫敏缓缓擡起头，她看见了她手中的时间转换器。
随即，她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让那抹身影融入雨幕后再也找寻不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