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
男子仔细地翻阅着桌案上的提案书，一页一页地浏览着，每读完一页，他都会思考几秒钟。
最终他合上了文件夹，把它搁在了桌案上，擡眸看向坐在办公室一角的少女。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头金色长发柔软垂落於腰间，低垂着眼睑，挂着几分阴郁的水蓝眼眸投下淡淡的阴影丶眼下青黛色的痕迹以及眼角边浅淡的泪痣，鼻尖微红，殷红薄唇端着清冷的弧线。
白皙的皮肤泛着病容般的苍白，纤瘦单薄的身躯因病而稍显孱弱，却不会掩盖她的美丽，反倒更增添一份脆弱与破碎感。
似乎察觉了注视的目光，女孩骨节分明的指尖上笔尖停顿了一瞬，旋即恢覆如初，继续专心致志地书写报告。
“咳咳。”那清冷女孩一侧的黑发女人咳嗽两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噢……抱歉。说回正事——关於你们提出的估值调整协议，也就是‘对赌协议’，经过讨论，我们决定拟定此方案。也同意在协议规定上增填条款——以低於市场百分之五的出资额购买股权。我们会在明天早上签订合同。至少在一周内，我们会把合同拟定出来。另外——”
黑发女人的声音温和稳重：“在方案书中，有一部分我们仍然需要进行修订……具体的修订与商议内容，不介意的话，我们会在下次合同拟定会议上详谈。”
“当然。”男子颔首，她站起身来与女人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双方握手之后，那女孩也浅鞠一躬随着黑发女人离开办公室。
“洛娜，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黑发女人扭了扭酸痛的脖颈，她实在不喜欢参与到这类繁琐的工作当中。
她本该是担当助理秘书，同行的也是罗塞蒂的当家家主。
然而现在在她身侧的却是自己的学妹丶罗塞蒂的小小姐负责全部的事务。
而且显然，这位小姐表现着实亮眼，如同曾经指导过她魔法史课程那样，短时间内她便能把握局势。
“好，杰玛学姐。”洛娜·罗塞蒂轻声答应，语气有点闷闷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涨。
或者是她一向如此，总能表现地不符合年龄的这般安静。
经历太多，开心这两字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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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看起来比起提案来说，似乎对你的兴趣更大一些，刚才就盯着你看了半天。”杰玛学姐用勺子搅动碗里的汤汁，漫不经心道。
洛娜擡眸看向她，眼底划过一丝茫然，轻轻摇了摇头：“是错觉吧。”
“他也长挺好看的，可惜是个麻瓜。”杰玛瞥了她一眼，无奈撇了撇嘴。
“哦……”洛娜似懂非懂。
“别想那么多，小姐……”，“我不会和麻瓜交往。”杰玛摆摆手。
洛娜低垂眼，勉强抿出了一丝笑容。
杰玛接着说着：“家人更愿意让我和——”她好似犹豫了片刻，“——和你这样的人交往。”
洛娜窘迫地望着她：“学姐——我……是女人。”
杰玛忍俊不禁，“瞧你，脸都红了，真可爱。我是指和你这样的纯血家族人交往而已。”
洛娜缓慢地眨动睫毛，目光游移到别处，“梅林啊……”她轻声喃喃。
杰玛被逗乐，她笑了一阵子后方才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不过，小姐你稍微有些迂腐呢。女人当然可以爱上女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爱不是狭隘的。”
“嗯……”洛娜点了点头，神情略显迷惘，又补充，“我只是——还接受不了。”
杰玛闻言笑了起来：“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这种事情不能由旁人干涉，你必须做出选择，这是你的自由。”
她没有回应学姐的话，而是低下头继续埋头苦干。她并没有将学姐的话听进去，或许潜意识已经给予了她答案。
她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使在自己的心里。
“该走了，学姐。”洛娜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衣袖，从哈代夫人那边定制的衬衫显然左袖
袖口有些紧绷，她轻舒了口气放松手臂。
“诶——我才注意到。你左手内侧怎么会有伤疤？”
“……”
原先的衣袖被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
她的左手小臂内侧上有几道伤疤，像是刀子划过的痕迹，伤痕深邃却也完全愈合，不过隐约能看出曾经的狰狞。
洛娜沈默了一下，旋即用右手挡住那道伤疤，遮挡住它的存在：“没什么。”
她的语气平淡如常，仿佛这伤疤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影响。但若是仔细观察，不难看出她微颤的手臂和轻抿的唇色。
杰玛并不愚笨，看出她没有想提及的意思，也看到她掩藏伤痕的举动，便不再问下去。
如果在伤口还未结痂时使用魔法药的话，根本就不会留下疤痕。
在前些时候，她有些——可笑的想法……
————
罗塞蒂的宅邸永远是那样，死寂一片，没有丝毫生机。
洛娜站在庭院门口停顿片刻。
卡什从屋子里探出脑袋，“噢……是小姐回来了！”他热情洋溢地迎接自家小姐，“我刚好煮了果茶……”
不知何时开始，卡什对自己的热情倍增，甚至有些超越了普通家养小精灵的范畴。
大概是从洛娜第一次自残的时候，这种荒诞想法一直持续在洛娜心头很久。
割了腕试图放血，之后被卡什救了。也是那一次，在外祖父的震怒下，不准许洛娜遮蔽伤痕。
还记得那时候卡什伤心极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抱着自己不撒手，哭得泪流满面。
“外祖父怎样了？”洛娜问。
“老爷身体状况还是没有好转。”卡什叹了口气，语气里透露出明显的忧愁，“老爷一直在沈睡，今天醒过来的时间很少。”
洛娜没有说话。她清楚任何劝慰都是苍白的，外祖父并非因为病痛，只是人生在世，终有一别。
最终，他终究要告别这个世界的，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她的目光凝视着庭院内枯败的草木，陷入沈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