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好死
“…我会在你的许可表上签名。”劳雷尔的身体情况依旧糟糕,不过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和理智,仅限於此,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情感,他似乎永远都不需要情感。
又或者说,他对待洛娜,永远都是冷漠的。
“霍格莫德……有什么意义。”洛娜轻声道,语气疏离,她擡眸望向他,“您无需为此费心。”
劳雷尔没有反驳洛娜的话,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绿色的眼眸此刻黑沈幽暗。
他们僵持了数秒钟,最后还是劳雷尔打破了安静:“哼,胆子真不小。都敢抗拒了。”
他讥讽道,“实权迟早会落到你手里,霍格莫德也是一环”他说着,忽然止不住咳嗽起来,“你并不稚幼了,也不是当初来到家族时那副蠢样。你得担当起责任,延续家族血统,你是罗塞蒂家族最后一人,行事作风要更为成熟稳妥,懂吗?”
洛娜垂首抿唇,不作言语。
“回答我。”
劳雷尔加重了音量,语调严厉而威严。
“…我会的。”洛娜艰涩地说道——这是她最好的回答。
————
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授课时间不会超过一学期,也就是说每一学期都会更换一位新教授。
显然过去一年让吉德罗·洛哈特任职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如此令人不解的决定。
洛娜在他的课程上没有学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除了降低了她鉴赏舞台剧的兴趣之外。
但看到昔日教授如今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回忆着自己的连笔字签名该如何写的时候,洛娜还是不自觉感到无奈。
是的,洛娜在假期间因为用‘神锋无影’试图自杀导致的失血过多,进过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说来可笑,她年幼时因为被欺凌无意间使用了钻心咒,进而学会了钻心咒;中了奇洛没有生效的索命咒,因此知晓了索命咒的施展方式;中了西蒙娜的没有听闻过的新咒语,如今也学会了这险些真杀了她的黑魔法。
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冥冥中的指引——总之洛娜与黑魔法的联系比她预料中还要紧密些,她能够清晰地辨识出魔咒所产生的力量和规律。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但这些对她已然没有意义。
也许这会使她走向一条歧路。
她知道——那既然如此,那就祝她最终会不得好死吧。
“一直到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再去寻找活着的意义。如果到那个时候仍旧找不到,再去赴死未尝不可。”,“在那之前,卡什会一直等候小主人的。”
这是那时候洛娜被迫住在病房里,卡什偷偷跑进了圣芒戈探望洛娜时,她当时向他倾诉了一切。
这可能会被劳雷尔知道,但当时她……一心寻死,根本不在乎。
卡什听完后担心她再做出什么鲁莽举动而和她讲的悄悄话。
卡什守了信,劳雷尔至今也不知道洛娜试图自杀的真正原因。
而卡什的话,也是推动洛娜走下去的动力。
‘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洛娜的步伐一滞。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还是赫敏说的。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
她回过身,朝着庭院内正在打理花园的卡什走
过去,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响起。
卡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感受到背后传来柔软的丶带着冰冷的触碰,像飞鸟略过树枝留下的羽毛,轻盈细碎,拂过心尖儿,微痒。
——洛娜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俯下身来,低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卡什。也谢谢你劝解我不去自残自杀,那对我……很重要。等我…等我能够做主时,我还你自由。一定。”
她的语气恬淡清冷,却充斥着坚韧与不容质疑的意味。
——洛娜将手放开。
卡什怔忡地站在原地,他呆滞地看着那个纤细瘦削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庭院。
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刚才她说的话,承诺给他自由,他可以离开这个牢笼,回到属於自己的世界去——那他自己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似乎许久之前,他便遗忘了。
————
飞驰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卷起尘埃在空中扬长而去。
坐在靠窗座位的洛娜望着窗外的街景,目光有些悠远。
在那事发现之后,她也去拜访过‘博金-博克’的马尔萨斯,马尔萨斯告诉她不少有关贝拉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线索。
硬要说的话,自从贝拉与拉文克劳的以为名为‘伊丝塔’的人成为朋友之后,就愈发开朗。
洛娜甚至一度认为贝拉与阿尔芙不是一个人,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时间流逝,马尔萨斯出现的次数愈发减少,很多次需要洛娜呼唤他足足五分钟他才能出现在画框当中。
洛娜知道,这样下去或许再过两三周,他便再也无法出现在那幅巨大画框丶出现在洛娜面前了。
一想到这样,洛娜的心底突兀升起一种焦虑的情绪,仿佛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般。
她始终没有告诉马尔萨斯她的秘密。
也许,那个名为夏洛特的人从始至终就是洛娜自己。
——她只是借助那具身体继续存在,而罗塞蒂的诅咒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应。
洛娜想。
洛娜收敛起纷乱思绪,视线从窗外转移到眼前。
潘西正拿着书,侧耳倾听着旁子另一头的达芙妮说着话。
她似乎察觉到了洛娜的注视,侧首朝她看过来。
“我猜猜,你不会在害怕那个‘小天狼星布莱克’吧?”达芙妮眨了眨眼睛。
“你不会真害怕他吧?脸色不太好看。”潘西颇具幽怨的目光从书中移至洛娜,盯着她说:“刚才我喊你半天也不见你回应。”
“只是没休息好。”洛娜坦然承认。
“要是阿斯托利亚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很担心。”
“……谁?”洛娜楞了下,问道。
“我妹妹。你忘记了吗?也对,你上次去我家拜访都是很久以前了。”达芙妮漫不经心地提醒,“今年她也会进霍格沃茨。早上的时候她和我念叨了很久终於可以再见到你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在意你。”
——洛娜确实把达芙妮这个妹妹给忘了,虽然这并非是她刻意为之。
她突兀地想起了,前些日杰玛学姐与自己所说的:女人当然可以爱上女人。
洛娜垂下眼帘,遮掩住其中闪过的一丝覆杂,她抿紧嘴唇不语,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但是,那又怎样呢?
洛娜深吸口气,压下胸腔涌起的异常。
这不该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达芙妮见洛娜沈默,似乎以为她怕麻烦,“洛娜。”达芙妮唤了她一句,“如果她找你的话,可以的话就对我妹妹热情点行吗?别用你那副看起来礼貌但内涵疏远的要命的态度和她说话,不然她会难过的。”
“好。”洛娜勉强扯了扯嘴角,“你真会总结……”
达芙妮耸耸肩,没再追问。
她以前因为洛娜冰冰冷冷的态度以为她并没有把她们当做朋友。
毕竟她总是那么孤僻,对她们也没什么反应,除了日常的交流,她很少与她们往来。
直到后来她发现,对於洛娜而言,仅仅能够保持日常交流的,就足以被她视作朋友了。
令人可悲的观点。
火车越来越慢。车轮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风声和雨声比以前更响地撞击着车窗。
咯噔一下停住了,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准是行李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到了吗?我以为没那么快……”潘西伸了个懒腰,刚想顺势从座位上起身,却突然发现身边洛娜的神色有些古怪。
“对…没那么快。”洛娜喃喃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窗外。
接着,没来由地,所有的灯都灭了,他们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