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是个好名字。但是螽羽有点拗口,我以后就叫你蝈蝈好了。”
她一愣。真被当做虫豸称呼,未免有些侮辱人。
但螽羽没得选。她只能默默点头。
“是,夫人。”
边低下头,边就又有眼泪下来了。
她忍着不敢哭。
女子在她面前蹲下身,抬头望她。她慌忙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
只听张府的夫人开口说:“好了,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像螽斯那样善于生养。把衣服脱了吧。”
她心里讶异,望向夫人,想知道对方是否是在开玩笑——
那个小姑娘似的女人睁着大大的亮亮的眼睛,看上去天真无邪,又仿佛是在蓄意玩弄她。
“脱呀。”张夫人说,“我不仅要你脱,我还要上手摸呢。老爷花重金买来的宝贝,我不得亲自掂量掂量吗?”
她用竹竿戳戳螽羽的胸脯,细枝插进领口。
螽羽当然不敢拒绝。
她慢慢脱了衣服,从外裙到内衫,尽数脱下来,只留下一件肚兜。
她脱一件,夫人就帮忙拿过一件搭在床栏上,手上不停,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
她垂下目光不敢动,指尖搓着肚兜下摆上脱出的线头。
她望着自己的身子:胸脯尖尖的,腰肢细细的,两条腿又长又白,只是欠丰满些,被蚊虫咬了几个红点。身上有疤痕,是儿时遭鞭打留下的。
张夫人伸手掐了掐她的腰,纤细的指头嵌进肋骨缝里:“那些所谓的老鸨龟公,待你们这般差?看来京城里头的人也不过如此。”
夫人的指腹有老茧,硬而腻,让她想起皮革鞣制的鞭子。
不知是做什么才会长这些茧?不像是捻针弹琴之类的事。
“得过病吗?”夫人盯着她的胯间。她羞赧至极,连话都不会说了,脑子里嗡嗡响,像有人在里头煮了一大锅热水。
“绝没有的!”她声如蚊讷,如实道,“老爷、老爷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其实是第二个。不过也没甚差别。她卖身次数不多。
毕竟妓女若是得了那些个花柳病,便是不可能再卖出好价钱了。老鸨见她出身教养好,特意将她仔细调教着、收留着,她才算是逃过一劫。
她见过楼里的姑娘们得了病,被用火钳子烫烙下体生出的溃疮,病重了就卖到更下贱的窑子里去,最后丢在草棚中无人问津恹恹等死。
她也见过有的姑娘怀了孕,几次三番灌药还是掉不了,老鸨指使几个龟公拿起大棍子一下下朝肚子打,打得下体迸出血来……
那种可怕的光景,光是回忆起一二画面就令她遍体生寒、心惊肉跳。
“所以你之前没生过孩子?”夫人接着问。
“不曾生过……”
夫人又绕着她走了两圈,把竹枝抬起来架在胳膊上。
妻似乎对丈夫买来的人还算满意,说道:“你很漂亮,健康又年轻。就是年纪太小、身子太瘦弱了些,怀胎十月当母亲可是很危险的。”
“危险?”她讷讷地问。
“是呀,生产哺育是体力活!越健壮才越安全。我想想——”
妻子将手指搭在自己尖尖的鼻头上敲了敲,做思索状,片刻后说道:“这样吧。你先给我当两年婢女,若是到了第三年,我觉得你还算机灵,我就允许你和老爷共寝——但是在那之前,你得每日在我身边服侍。”
螽羽忍不住低声道:“老爷他……他会同意吗?”
妻子斜睨了她一眼。
这一眼因为女子的美貌外表而显得妩媚冶艳,近乎于妖,令螽羽瑟缩一下。
果不其然——
晚些时候,螽羽被叫到老爷夫人的房间里。夫人宣布了要她为婢两年的消息,而张祐海只是潦草反驳几句,很快便点头同意。
于是螽羽成了夫人的新婢女。
【贰】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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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崖仪州的路上,螽羽听张祐海说过,他的妻子与他少时相识,是青梅竹马。
故而她一直以为,那位张夫人应当也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了。
却没想到,真人与她所想的丝毫不相像:
这位夫人驻颜有方,身材娇小、皮肤柔嫩,单轮外表的话,说是豆蔻少女也不为过。仔细看去,才能从行为举止与眉眼神态中琢磨出一些年岁光阴。
只可惜再如何貌美,看多了也就食之无味。
更重要的是,两人结婚已二十余载,却始终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实际上,这才是张祐海想要纳妾,而妻子也勉强同意了的缘故。
于螽羽这个妾而言,倒算是走了大运捡到的好漏子——
张家暂且只她一房妾室,如若她能生下一个儿子,那么这个儿子虽然名义上要喊夫人大娘,却毕竟是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往后她便有好日子过了。
只是眼下夫人还在和老爷闹脾气,不许她与老爷共寝。
且之前走水路时她总晕船,没能和老爷敦伦几次,自然也就没有运气怀上。
“我的妻子不是恶人,你忍过一时,她消了气就好。”那时,张祐海摸着她的脸,柔情款款地哄她。一个男人愿意如此待她,她已经感到十分幸运。
她懂得为妾之道。因此自然是两眼红红、可怜兮兮地应承下来,说一些恭顺婉转的话,讨老爷开心。
她很清楚,自己若是想活下去,唯有把老爷从身到心伺候得服服帖帖。
“只要再忍一年……一年就好……”
那天晚上入睡前,她如此喃喃着安慰自己。
心里怀着未来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美好幻想,螽羽久违地很快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