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拐角传来塑料布摩擦的窸窣声。
一个瘦削女孩贴着墙根挪动,破布条缠成的鞋底在积水里发出黏腻声响。
她手里端着锈迹斑斑的铁盆,水面浮着油污和絮状物。
脸上糊满泥污,却掩不住清秀的轮廓,破洞的衣服用几层塑料布勉强遮挡。
经过姑父姑妈和林安身旁时,她微微屈膝行礼:“见过三位大人。”铁盆里的污水晃荡,溅出几点锈色。
林安下意识后退半步,耳根发烫,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姑父嘴角扯出一抹笑,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林安肩上:“放心,过了后天,她就是你的了。”
林安猛地抬头,耳根通红,张了张嘴却无言。
管道间的锈屑簌簌落下,姑父眯起眼,指节敲击着管道,声音低沉:“今晚……”
空气一瞬凝固,林安脸色微变,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陈星牧未觉醒,在他们眼中已是废人。
告知他后天参赛,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
毕竟他清醒时颇为机敏,若察觉异常,事情就棘手了。
林安站在一旁,闻言犹豫了片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挣扎着。
但想到苏白,他猛地点头,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哥哥,谁让你怀璧其罪呢?这怪不得我。”
房间里,陈星牧坐在床上翻阅日记本。
直到女孩走到门口,轻声敲门:“大人,我来给您送水。”
“进来吧。”陈星牧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白推开门,铁盆里的水晃出一圈涟漪。
她低着头,熟练地搓揉起盆里的手巾,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陈星牧却清楚地记得,这双看似柔弱的手,曾在一息之间拧断过三个人的脖子。
手巾拧干的水滴落在铁盆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白将手巾覆在陈星牧手上,动作轻柔。
陈星牧的目光落在苏白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淬了剧毒的短匕,只要轻轻一划,就能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大人。”苏白抬起头,眼神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水温可还合适?”
陈星牧扯了扯嘴角。
这声“大人”叫得真真切切,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温顺的侍女,会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只要他稍有不慎,暴露了身份,这柄剑就会毫不犹豫地落下。
苏白将手巾浸入水中,水面倒映出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女帝种下的噬心蛊。
一旦自己身份泄露,蛊毒就会瞬间要了她的命,但在那之前,她一定会先要了自己的命。
“合适。”陈星牧故作镇定,忽然压低声音,“我要死了,你得帮我。”
苏白瞥了他一眼,继续擦拭:“她没有跟我说要保护你。”
“我死了。”陈星牧的声音更轻了,“你就是除她之外,唯一知道她有过私生子的人。”他顿了顿,“你觉得,她会留活口吗?”
苏白的手突然停住。
铁盆里的水泛起一圈涟漪,倒映出一对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巾,目光却落在腰间的短匕上。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管道滴水的声响。
一滴,两滴,像是某种倒计时。
“你要我怎么做?”苏白将手巾浸入水中,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教我修炼。”陈星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白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无根心法,学吗?”她的语气平静,却让陈星牧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功法字如其名,需要男人付出不小的代价。
“别闹。”陈星牧扯了扯嘴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清楚苏白修习的是玄门正法诀,堂堂正正,毫无破绽。
脑海中闪过无数顶级功法,每一部都足以让他重回巅峰。
但他一个都不敢碰——那些功法太过显眼,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是和苏白一起修炼玄门正法诀,情况就不同了。
至少,能把她和自己绑在同一根绳上。
“好处呢?”苏白将手巾拧干,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审视。
陈星牧知道她在等什么。
苏白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她的世界里只有利益。
只要筹码足够,让她舍弃什么都愿意。
“你修玄门正法诀,卡在第三重很久了吧?”陈星牧的声音很轻,“我知道突破的法门。”
苏白的手微微一顿。
铁盆里的水泛起一圈涟漪,倒映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波动。
“还有。”陈星牧继续说道,“你颈间的噬心蛊,我也有办法解。”
苏白放下手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匕。
她的目光在陈星牧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又像是在等待更高的价码。
“滴答~”
锈迹斑斑的管道上,一滴水珠悄然滑落。
“成交。”苏白忽然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陈星牧愣了一下。
“东西呢?”苏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铁盆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我姑父姑妈手里。”陈星牧的声音很轻。
“你想借刀杀人?”苏白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凝固了——陈星牧当着她的面,在自己身上施展了噬心蛊,又轻描淡写地解开。
“你......”苏白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见过女帝施展。”陈星牧平静地说,“看一遍就会了。”
铁盆里的水泛起一圈涟漪,倒映出苏白微微睁大的眼睛。
她盯着水面,神情恍惚,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涟漪荡开,倒影破碎。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
苏白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呼吸轻缓,像是压抑着什么。
几个小时后,房门轻轻打开。
苏白眼圈微红,端起铁盆离开,步伐沉重,背影单薄。
……
陈星牧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沿。
“原来皓月仙宗的那群人还活着......”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早知今日......”陈星牧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几分讥诮。
他想起皓月仙宗那群人曾高高在上,口口声声维持公平,实则虚伪至极。
当年他与女帝对决,女帝败局已定,皓月仙宗却以“主持公道”之名介入,联手打压他,争夺灵脉时毫不留情。
如今,他们沦为女帝的傀儡,被噬心蛊折磨得生不如死。
管道深处传来一阵风声,像是某种回应,低沉而悠远,仿佛在附和着他的思绪。
陈星牧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铁皮日记,伸手擦干最后一点水渍,倒映出他微微眯起的眼睛。
“不过。”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却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只要稍加运作......”
“他们或许能成为我打上长安的助力。”陈星牧的目光落在管道缝隙间渗入的一缕微光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悬浮在九天之上的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