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盈珠带着玉蕊和杏儿来到城南桐花巷的别院。
两进的院落,装修很是雅致,前院还种了两棵苹果树。
在四月的春风里刚冒出嫩芽儿,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
穿过垂花门就到了内院,除了车夫,这里还有两个侍女两个嬷嬷,以及四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家丁。
“盈姑娘好。”
见了盈珠,领头的嬷嬷立刻上前来,微微俯着身,恭声道:“咱们几个都是小姐派来伺候姑娘您的,往后就负责您的起居生活,您有什么吩咐,也尽可直言。”
“我姓蔡,您叫我蔡嬷嬷就好,这是莲心和莲意,负责贴身照顾您,这是刘婆子,负责您的膳食点心。”
“还有那四个,则负责护卫您的安全。”
玉蕊被这一通念,已然惊呆了。
她万万想不到,那位世子夫人竟然会这么大方!
盈珠倒是镇定,她微笑颔首:“替我多谢你家小姐,往后,就麻烦你们了。”
周惜文的诚意倒是很足,她派来的这些人,瞧着都是憨厚老实那一挂的,独独这个姓蔡的嬷嬷很是精明。
不过精明好,她与周惜文联手本就是诚心诚意,也没有什么要隐瞒对方的。
三人被迎进了正房,蔡嬷嬷刚要领着人退下,就被盈珠叫住了。
“蔡嬷嬷,可有笔墨纸砚?”
蔡嬷嬷惊诧地扬了下眉,很快就温顺道:“有,奴婢这就替您取来。”
盈珠给周惜文写了一封信,信上请她瞒着侯府,另请大夫来查查自己的身体。
上辈子,谢怀英是给周惜文下了药的。
一种能使母体拼命供给营养给腹中胎儿,等到瓜熟蒂落时,就会使母体亏空气血而亡的药。
上辈子是周惜文回娘家时意外晕倒后查出来的。
那时她已经怀胎七月了。
虽然请来白知远解了药效,可她的身体到底虚了,孩子生下来后就体弱多病,成了个药罐子。
这也导致那孩子虽是谢怀远的长子,可整个侯府没一个人喜欢他。
谢怀英将此事栽赃给了盈珠,在她刚进府,还处在小心翼翼讨好所有人试图站稳脚跟的时候,就被周惜文汹涌而至的恶意冲击得头昏脑涨,吃了不少苦头。
这辈子,盈珠选择提前告知她真相,以此为契机,让她去解救被困在杏春堂密室的孙大夫父女。
反正上辈子她体内的药性也是孙家父女解的,这辈子又何必再经手一个白知远呢?
信很快送到了周惜文手上。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她脸色大变,豁然起身。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了母亲的愤怒,轻柔地动了动,像是在安抚。
周惜文的眼泪瞬间落下。
“去,”
她死死地攥住画屏的手,压下心中滔天的愤怒,“去请个大夫来,打扮成铺子里的管事,就说是来找我汇报每月铺子的经营情况的。”
画屏意识到事关重大,匆匆而去。
王嬷嬷并不识字,但她能从周惜文这样剧烈的反应中意识到那封信的不简单。
“小姐,小姐,发生了何事?”
周惜文泪眼朦胧,心中恨意滔天:“嬷嬷,他要我死,谢怀英他……他给我下了药!”
“什么?”
王嬷嬷大惊失色,很快她就发现周惜文在不自觉地发抖,她心疼坏了,连忙将她搂进怀里。
“好小姐,没事儿的,大夫马上就来了,没事儿的。”
周惜文和王嬷嬷焦虑不安地等来了乔装成铺子管事的大夫。
一把脉,果然如那信上所说。
周惜文瘫软在椅子上,从未觉得这间奢华的侯府是如此令人憎恶过。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给他谢怀英生育孩子提供钱财的工具!
他怎能如此心狠?
欺她骗她,如今竟还要她的命?
不对。
在谢怀英眼中,恐怕她确实不是人,而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夫人眼下的状况有些棘手,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府中胎儿,老朽医术不精,恐害了夫人,还是请您另请高明吧。”
大夫一脸难色地请辞,周惜文早有准
备,也没为难他。
叫人给了银子送出去。
大夫谢过后要走,想想又道:“夫人可以去请杏春堂的白神医,他年纪虽轻,可医术却了得,说不定能保住夫人和腹中孩子安康。”
王嬷嬷立刻就要使人去请白神医。
结果被周惜文制止了。
她很是不解:“小姐?”
周惜文道:“是要去杏春堂请大夫,可请的不是那个所谓的白神医。”
“那是——?”
周惜文招招手,王嬷嬷立刻附耳过去。
“……嬷嬷,万不能叫侯府的人发现端倪。”
王嬷嬷神情严肃:“奴婢知道。”
杏春堂里,白知远并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他才结束义诊,亲自送走最后一个病人,闭了杏春堂的大门,他脸上温润的表情瞬间变成冷凝不耐。
要不是为了稳固好神医的名声,他才不搞这什么义诊。
既费精力,又费钱财。
不过效果倒是十分不错。
想起白日里那些百姓维护他的样子,白知远神色稍缓。
他严厉吩咐医馆内的掌柜和伙计:“下次,绝不容许再出现今日的状况。”
要不是他反应快,直接栽赃那家人是竞争对手派来砸他医馆招牌的,恐怕这事儿真就难了了。
伙计们纷纷应是。
白知远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在下月义诊时,看见如今早那家人的病人,不要让他们有机会进入杏春堂,来到他面前。
一次还好,两次也罢,再来几次,他神医的名号可就保不住了。
他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名声,绝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儿的瑕疵。
训斥完伙计,白知远按照惯例,亲自给关在密室里的孙大夫父女送饭。
密室就位于他床铺之下的地窖里。
他提着食盒,先来到关押孙佩兰的房间。
点燃壁灯,微弱的烛火映亮一室黑暗,也照亮了角落里的孙佩兰。
她四肢都被铁链锁住,整个人蓬头垢面,形销骨立,愈发凸显的那双眼睛大极了。
昏黄烛光的照耀下,白知远能很轻易地看清她眼中沸腾的恨意。
他笑了:“佩兰,你怎么还学不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