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小C 作品

第20章 保护

这么一遭下来,裴令仪在岐国公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对其视若不见的惠贞长公主碰上他,都会点头示意。

就连元彻回偶尔遇见裴令仪,也会多几分好脸色。

裴令仪先前那招虽险,但可见胜算确实是大。

不过裴令仪本人一直压着股火。

元韫浓到的时候,都能听到房内的摔东西声。

“还没找到吗?”裴令仪顺手砸了手边的瓷杯,怒道,“连这点药材都找不到,我的脸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寻来的药方说是能祛疤,可其中一味药一直找不到。

容貌对他来说本无关紧要,可他知道元韫浓喜欢他这张脸。

裴七裴九跪下喊道:“主子息怒。”

“这点小事,也值得动怒?”元韫浓缓步走进,“气急攻心,伤势得好得更慢了。”

“阿姊……”裴令仪微微侧过脸,依然下意识不自然地避免元韫浓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底下人怎么连阿姊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元韫浓坐到他面前,“通报了,就好让你藏好些了,不被我看到脸?”

裴令仪哑然。

“别动。”元韫浓抬手扶住他的脸,细细地看他脸上的伤。

裴令仪垂着眼睛,睫毛扑簌,有些紧张。

元韫浓松开了手,“好多了。”

“嗯。”裴令仪点了一下头。

“差的那一味血竭,宫里头有。母亲下午会进宫向惠帝求药,不必忧心。”元韫浓说道,“正当理由也是有的,我手上也是摔伤了,要祛疤呢。”

裴令仪看着元韫浓依然缠着细布的手,“劳烦阿姊多挂怀了。”

“先前也没见你那么在意这张脸呢。”元韫浓笑了一下,“夏日烦热,别老在屋里头闷着,伤口都要捂发炎了,多去外边走走。”

窗外蝉鸣声阵阵,先前移植过来的花木繁茂,在明媚日光下渲染出生动至极的绚烂,那种色彩犹如会流动一般。

元韫浓舒展开眉目,“费尽心思赢来的场面,也得好好维系才对。”

裴令仪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元韫浓随着惠贞长公主进宫,长公主除了求药,也是有着和惠帝谈谈的心思。

惠帝对长公主因着先前巫蛊案一事似乎心怀歉疚,除了允诺了血竭以外,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元韫浓看准时候,适时开口,说自己想去找慕水妃玩,然后悄然离开。

走出殿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

惠帝和惠贞长公主这对姐弟都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一个人动弹,也没有一个人开口。

中间无形的沟壑似乎已然将他们分离了太久。

元韫浓转回头,朝外面走去。

慕水妃对元韫浓的造访感到惊喜万分。

她和她母妃因为先前开口帮腔元韫浓,所以被皇后迁怒。

不过皇后对她们挑了几回刺,就把重心放到了慕湖舟身上。

毕竟这个向来风光霁月却不服管教的儿子,才更是令皇后头疼。

慕水妃给元韫浓端来了自己做的糕点,满脸期待,“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元韫浓咬了一口,桂花糕甜淡适中,独有的清新与芬芳。

慕水妃做的糕点都有种独特的口感,软糯的、温馨的。

前世沈川和慕水妃见不到她,就时常送点心进来。

想想她跟裴令仪也真是一类人,一个巧取,一个豪夺,也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就偏偏要得到。

裴令仪死后,沈川就请辞离京,辞官和慕水妃离开了。

元韫浓原本没打算放他们俩走。

要是他们走了,这华丽的囚笼里困住的也就只剩下她了。

可是慕水妃又送来了点心,而沈川也说:“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所以元韫浓还是放他们走了,也没再追问过他们的行踪和消息。

沈川和慕水妃要去往何方,结局又是如何,元韫浓也不再想知道了。

只是他们依旧一封又一封地往京城寄信,可元韫浓从未拆开过。

“挺好吃的。”元韫浓带有怀念地看了眼那盘模样玲珑可爱的点心,却没有多吃。

慕水妃见她没吃几口,就问:“不合口味吗?是不是不喜欢桂花糕?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再做给你吃。”

看元韫浓没回话,慕水妃兀自说道:“上回见你多吃了点宴席上的透花糍,是喜欢吃这种吗?”

元韫浓目光愈发复杂。

“水妃姐姐。”元韫浓打断了她,“你为何如此迁就我呢?”

元韫浓一直没明白这一点。

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慕水妃本就是这样很好很好的人,换了谁慕水妃都会这样对待。

但她看过了,慕水妃对待自己姐妹并不青睐,兄弟姐妹里,慕水妃偏偏对她这个表妹最照顾。

慕水妃静默片刻,露出微笑:“你是我唯一能保护的。”

她不想欺骗元韫浓,所以说实话:“那么

多的兄弟姐妹里,我和母妃并不被重视。”

“或许是因为我的软弱,身边的人总是会受到伤害。”

“从小跟在我身边,却因为卷入宫斗之中被冤枉的侍女,我没能保住她。”

“甚至是更小的时候,我在寝宫院子里那棵树底下发现的蚂蚁窝,也是这样。”

“五弟碾死了那些蚂蚁,用烧烫的水灌进了蚂蚁窝。”

“我就在旁边看着,甚至没有开口阻止他。因为我害怕他迁怒我,迁怒我的母妃。”

“那个蚂蚁窝是我年幼时,在母妃午睡时打发时间的乐趣。那时候我没有玩伴,甚至很少有人跟我说话。”

“谁会在意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蝼蚁呢?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公主在想什么。”

她的神情很温和,就像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小往事。

慕水妃望向元韫浓,目光柔软,“但你不一样,韫浓,你是唯一能够保护的。”

“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回的宫宴吗?”她问,“你一个人从宴席上溜出来玩,被那几个纨绔子弟当成什么不起眼的官员女儿。”

元韫浓的记忆里,这只是一件细枝末节的插曲罢了。

无非是有人不长眼睛冲撞了她,她装装可怜罢了。

因为那时候她看见自己兄长就在不远处,可是最先站出来,挡在她前面的人却是慕水妃。

慕水妃说:“你或许是被吓坏了,或许根本就不怕。可我还是站出来了,哪怕你或许根本不需要。”

“你当时,嗯……”她拿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一点高,泪眼汪汪的,看着很可怜。”

元韫浓说道:“就是因为你保护了我,以你公主的身份恐吓了那几个人,你第一次保护得了什么。”

“是的。”慕水妃半阖着眼睛微笑,“所以我对你的好,你也不必挂怀。”

元韫浓看着她,“因为你也在我身上汲取你所需要的。”

这就是为什么慕水妃对她那么纵容,永远宽恕,永远谦让。

“嗯。”慕水妃略带些苦涩地笑了笑,“抱歉啊,韫浓,我待你好,并没有那么纯粹。”

“没关系。”元韫浓闭了闭眼,“这又有什么?”

于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天底下本就没有谁对谁的好是毫无原因的。

她笑了笑,“水妃姐姐,不必挂怀的人理应是你。”

慕水妃愣了愣,也笑了起来,“喜欢吃透花糍吗?我下次给你做。”

“早早听了底下人传报,说是朝荣郡主跟着惠贞长公主一起进宫了。去父皇那里扑了个空,原来是跑到你水妃姐姐这里讨透花糍吃。”一道明朗的声音响起。

慕湖舟迈步进来,含笑打趣:“要见表妹一面真是好不容易。”

“三皇兄。”慕水妃起来,微微欠身。

慕湖舟摆了摆手,对元韫浓道:“我去父皇那,父皇正和姑母议事,问了底下人才知道郡主是跑这里来了。”

“表哥找人也该问一声才对,哪有直接就去陛下那里的?”元韫浓托着腮。

“倒是我的不是了。”慕湖舟无奈摇头。

元韫浓偏了一下脑袋,“表哥是来找我打发时间呢?还是躲清净来了?”

她进宫前可就听说了,今日白翩飞被皇后传召进了宫。

可想而知,慕湖舟是从皇后宫里,撇下白翩飞逃出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慕湖舟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慕水妃自然也有所耳闻,“三皇兄这会逃过来,等回去免不了被母后一顿训斥。”

“这事是免不了挨训的。”慕湖舟道,“只要皇子妃不是白小姐,母后无论如何都会训斥。”

元韫浓用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瞧着慕湖舟,“那表哥拿我挡挡啊。”

慕湖舟轻咳一声:“这恐怕会连累了你。”

他明白自己母亲是会迁怒于人的。

“反正皇后娘娘也不喜欢我,也不差这一点了,她讨厌谁不是讨厌呢?”元韫浓煞有介事。

这好像也是有点道理在里头的。

慕湖舟略显犹豫。

“表哥若是觉得对不住我的话,不妨好好补偿我。”元韫浓大方道,“我近日瞧上了一间首饰铺子,地段也好。”

“好。”慕湖舟眉目柔和下来,“我盘下来给你。”

元韫浓唇角笑意加深。

白得一间铺子,慕湖舟还得谢谢她呢。

既然所有事情都会变,倘若裴令仪当不成皇帝了,那她该早早地多铺一条路。

裴令仪成了皇帝,她身为裴令仪义姐,指不定能混个公主当当。

这时候再拿下沈川,得偿所愿,那是她最原本的想法,皆大欢喜。

若是成不了,真走上这条路,那她也要继续当这个郡主。

或是直接当三皇子妃?太子妃?然后再是皇后?

至于沈川嘛,虽弃之可惜,但情爱哪有权位重要。

毕竟如果这江山还是姓慕的话,再和沈氏联姻可保不住国公府,也

保不住裴令仪。

元韫浓和慕湖舟、慕水妃相谈甚欢,品茗清谈半日。

天色渐晚,元韫浓该回去跟惠贞长公主一块出宫了。

而慕湖舟也该回到皇后宫里去给个交代。

慕水妃目送二人到了自己宫殿前,然后两路分别。

顺着夕阳之下的宫廷长廊,慕湖舟原本轻快的心情也随着日落慢慢沉淀。

行至凤仪宫前,婢女进去通报,慕湖舟心底暗叹一声。

很快就有人将他迎了进去。

迎面就是皇后丢过来的茶杯,慕湖舟面不改色,避也没有避一下,似是习以为常。

他径直掀袍跪下,“母后息怒。”

茶杯擦着他头发丝过去,在地上四分五裂。

“母后?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皇后怒火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岐国公府那个不是你的姑母,而是你的生母呢!”

她质问:“本宫叫你跟翩飞好好相处,你为什么一面都不见,就径直走掉了?你叫翩飞怎么看?你让旁人怎么看!”

慕湖舟低下头,“儿臣有要事在身……”

“要事?”皇后直接打断了他,“你能有什么要紧事?你的要紧事就是见元韫浓那个小贱人吗!”

“母后!”慕湖舟抬起头,眉头紧锁。

“呵,怎么?本宫现在是一句都说不得她了?”皇后冷笑,“叫你一声表哥你还真把她当成亲亲表妹了?告诉你,亲疏远近不只是看血缘,更是看利益关系!”

慕湖舟闭了闭眼,“母后,儿臣如今并无娶妻生子之心。”

皇后尖锐道:“难道本宫是叫你成婚生子吗?本宫叫你成婚,主要是为了你未来妻子身后的支持和助力!”

她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翩飞到底有哪里不好?你到底是哪一点瞧不上她?竟然是一面都不肯见,直接跑去找元韫浓!”

“母后。”慕湖舟眉眼疲惫,“成婚之事,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母后嫁给父皇,便真的开心了吗?”

皇后僵直在原地。

片刻之后,她怒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怨怪你的母后吗?”

“儿臣并无此意。”慕湖舟道。

“不想娶翩飞,那你想娶谁?”皇后问,“高小姐?还是王小姐?还是说褚小姐?”

见慕湖舟毫无反应,皇后蓦然拔高了声音:“难道是说,你想要娶元韫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