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还有……”

她泰然自若地一一吩咐,就像曾经这么做过无数次。

“我呢?”

秦沉指指自己,发现顾知灼压根就忽视了他的存在。

顾知灼愣了一下,对哦,秦沉上一世早就死掉了,她都忘了他还活着。

“你……”

顾知灼一时想不出来,怀景之直接抓起他的手臂往外走:“你去看看那些锦衣卫。”

终于安静了。

顾知灼面向谢应忱,理所当然地说道:“禁止多思。”

“至少五天……算了,至少三天,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可不可以?”

她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清澈的瞳孔一眼就能看到底,有如猫儿。

还是一只会伸爪子的猫儿。

谢应忱眸光柔和地乖乖应道:“好。”

“这才对嘛。”

顾知灼笑得眉眼弯弯,她算了一下时间,俯身去拔出他身上的最后一根银针。

她的气息在陡然间靠近,如阴影一样盖着谢应忱,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脸颊上,淡淡的馨香在鼻尖萦绕。

“好了!”

她拿起针,就要起身,头发忽然被扯了一下,头皮顿时痛得发麻。

顾知灼顺着摸过去,是床帐露在外头的吊勾,勾到了她的头发。

这宅子保存的再好,也是废太子的宅子,里头的东西全是些旧物,公子来的突然,他们一群大老粗肯定捡查都不好好检查,随便从库房里拿了什么就用。

哎。

顾知灼抿着嘴,去扯自己的头发。

扯了两下没扯下来,莫不勾到了簪子?

“我来。”

谢应忱刚想说,她已经拔下了发上的簪子,乌黑如墨的发丝柔顺的散开,披在了肩头。

顾知灼歪头去看他,颊边绽放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谢应忱的呼吸略滞了一瞬,置于被中的手指轻轻勾起,他想要抓住这朵梨涡。

不可以。

如今一切未明,天还是黑的。

谢应忱缓缓地屈起了手指,将所有的悸动尽数压制在掌心中。

他含笑地看着她,见她低头从荷包里拿了一根发带,熟练地把长发绑成了高高的马尾,干净俐落。

她想了想,又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包住了裸露的吊勾,还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看!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坐到榻边的圆凳上。

谢应忱一如平常,完美地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再等等。

等到他不会连累她,等到他可以撑起这片天。

“顾大姑娘。”

“嗯?”

“你的药,效果真好。”

“对吧!”顾知灼扬起脸蛋,笑得开心极:“我很厉害的!公子,您……”

“你。”

顾知灼呆了呆,一脸懵懂。

“你。”

顾知灼双唇微张,下意识地重复着:“你?”

谢应忱轻轻点了头,含笑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又一次道:“是你,不是您。”

他不想听她一直用敬称,这会让他感觉离她很远很远。

“说‘你’,好不好?”

顾知灼的羽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身后隐隐有动静声响起,秦沉探头进来,仅仅只有一息,就被一把扯了出去,门又关上了。

“怎么了?”

秦沉莫名其妙:“有件事要跟公子禀报,那些锦衣卫……”

“刚得了消息。”怀景之直接就打断了他,揉了揉眉心道,“昨天花会的时候,皇帝在西水榭,亲口说了顾大姑娘和三皇子的婚约无效。”

“可太好了!”秦沉抚掌,由衷地欢喜道,“三皇子这德行,可配不上顾大姑娘。”

怀景之的语调略带怪异:“皇上还亲口说,把顾大姑娘许给咱们公子。”

“啧,皇上怎么这么爱当媒婆啊,就算是爱指婚的瘾犯了,也别总逮着顾大姑娘一个人薅啊,你说……等等等!”秦沉的大脑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

一抬眼,就见怀景之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在看他。

“你是说……”

秦沉实在有点弄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皇帝怎么会突然想

到公子呢!?

顾大姑娘和公子?!他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了。

“就是这样。”

怀景之肯定地说道。

这一天多来,公子的昏迷不醒,占据了怀景之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除了一些紧要的,他没怎么看宫里递出来的消息。直到现在公子醒了,他稍稍去整理了一下。

没想到!

“不过,皇上刚说完,公子吐血的消息就传了过去。所以……”

目前还没有圣旨。

以及,还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真得下旨,落实这桩婚事。

“说不定,他太高兴公子就要死了,会忘记下旨。”怀景之冷冷道,对龙椅上的那一位,他从身到心,都没有半点敬意。

秦沉:“……”

他用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说道:“皇帝不会是想让顾大姑娘‘克死’公子吧!笑死人了。”他说着,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要我说,顾大姑娘若愿意嫁过来,简直太好了。”

“对了。公子还不知道吧?”

肯定。

不止公子不知道,瞧顾大姑娘这样子,十有八九也忘了。

毕竟当时兵荒马乱。

“要不要说?”

怀景之没有回应。

门没有关严实,透过狭小的缝隙,怀景之看着自家公子似是在听顾大姑娘说话,他背靠在迎枕上,眉眼间的放松,是怀景之好些年没有见到过的。

越是重视。

越是会慎重。

若是公子现在知道此事,肯定会立刻设法回绝了婚事。

当年东宫除了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死绝了,连太子妃也一样。

公子如今前路未明,他必是不愿连累顾大姑娘。

“先等等。”

怀景之终于开口了。

秦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你完了。”

这都敢瞒,让公子知道,怀景之绝对要完。

怀景之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说:你想说你去啊。

才不呢!秦沉又不蠢。

两人一致沉默了下来,默契的很。

反正最多也就是挨顿军法,再跪上一天……对吧?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响起椅子碰撞的动静,没一会儿,顾知灼带着晴眉走了出来,对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公子睡下了。”

秦沉立刻双手捂着嘴,不发声。

顾知灼小心地关上门:“这一次应该会睡十二个时辰以上,你们不用担心,该醒的时候就会醒。准备着米汤就成,等醒了喝点米汤,再吃药。三日内不能吃别的食物,再饿都不可以。”

她把需要注意的点一一叮嘱,等确认他们都记下后,她福身告辞。

秦沉一路把她送到门口,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

快到六月,清晨带着一些冷意,天气有些阴沉沉的。

顾知灼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悄”(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宅邸。

她步伐轻快,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璀璨的双眸有如星辰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