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时隔多年,春意听到这老妇人的声音还不由得心里愤恨。
往日种种出现脑海。
她家长公主从小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哪个命妇听了长公主的名声不想娶回家?
可偏偏那时候长公主出了意外,嫁进了这空有名声的侯府。
本以为侯府攀高枝,这一家人会尊着、敬着长公主,没想到这老妇人竟日日磋磨她家公主!
今日,春意来之前想着侯府肯定不会要一个身世不清不楚的孩子。
那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孩子带回去。
可如今,温氏竟然来了!
还是顶着祖母的名头来带走孩子的!
若是抢起来,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阿静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春意,将她眼中的愤恨收入眼底。
春意刚刚在心里想的话,阿静全部都听到了。
孩子眸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的光瞬间湮灭了。
没有胜算吗?她只在心里重复着。
虽然失落,便也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本来自己就不该抱有期望的。
去哪儿都可以,无非就是与皇陵一样,被欺负饿肚子,挨几顿打而已。
只是她就不能跟这个温暖的姐姐一起走了。
那这个老婆婆……会对自己好吗?
温氏自然知道自己占理。
瞧着孩子看她,她得意一笑。
来之前她就想到春意会跟自己抢孩子,所以多带了几个人。
一个忠心耿耿,不惜抛弃自己生命的下人,怎么会让自己主子的血脉被人带回去欺负?
但她势在必得!她名正言顺!
【哼哼,倒是忘了,苏澜虽然不能是我的女婿,但只要这孩子在我手里,这春意必定会逼着苏澜帮我侯府!】
【若是苏澜不听话,只要我稍稍折磨这孩子,放出消息让春意听到,就不信这两口子还能无动于衷!】
【这孩子一定不能让春意带走!】
阿静一听完,瘦瘦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这个阿婆是坏人啊。
没关系的,她没见过不坏的大人。
反正都会欺负她,换成谁都一样。
哦,身边的这个姐姐好像不一样。
可惜不一样也没用。
“我们侯府大肚,纵使这孩子不是我们家的,但我们看着孩子可怜便带回家养了。”
“来人!带小小姐回家!”
侯府的人听到命令便过来抢人。
阿静即使心里已经接受自己就要被带走欺负了,也不由看着这架势愣着往后退了半步。
虽然麻木,但害怕是身体的本能。
支持她还站着不动的,是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再害怕也不能躲在别人身后。
躲的话会给春意姐姐带来麻烦的。
以前在皇陵,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每次出去偷饭吃,都会被人揪着耳朵打一顿。
如果她着急忙慌的往回跑,躲在母亲身后,她们就会狠狠的责罚母亲,将母亲打的浑身都是血。
所以阿静很早就明白,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遇到危险就不要往她身后躲。
这样自己会害了保护她的人的……
春意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粗鲁的抢人,一把揽过孩子便要往身后藏。
“小主子,躲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孩子竟然将手从自己的手掌里抽了出来。
春意错愕的低头看她。
只见阿静抬起黑黢黢的小脸,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的看她。
“春意姐姐,我跟他们回去。”
这么小的孩子,目光里尽是一片死寂。
这么艳阳的天,夺目的阳光,似乎都照不近这孩子漆黑的瞳孔。
春意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把。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阿静在心里与春意姐姐说再见。
或许以后也见不到了,就像母亲一样。
不过不是春意姐姐不见,而是自己去找母亲了吧。
两个小厮靠近,阿静预备接受这接下来暗无天日的日子。
忽然,胳膊却被一股力道狠狠的抓了回来。
那手没有暴力威胁,只有急切。
熟悉的香气扑来。
“你这孩子!回去干什么!被人欺负吗!你给我去马车里去!”
春意才不会让主子的女儿回去受苦。
她在这个世界苟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将来能看着小主子长大。
若不是想着小主子,当年主子被污蔑清白关到皇陵,她早就找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如今,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了。
她带来的马夫和婆子都过来帮忙。
苏府的人不怕对方是谁,他们只听主母的话!
一众人竟然就这么撕扯起来。
被死死护在身后的阿静无机质的眼睛看向春意。
她抿了抿
干涩的嘴唇,脑海里全是那一句,【如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了!】
喉咙难受。
她不自在的伸手挠挠自己黢黑的小脖子,快速的眨眨眼睛。
好像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了,眼睛也要尿尿了。
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的要拉着自己一起。
也许,她这次可以逃的掉呢?跟这个姐姐走,她可能以后就不会挨打了。
如果这个姐姐也不耐烦自己了,阿静再失望……好不好?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再次听到那个阿婆住着拐杖说春意姐姐放肆,她缓慢移动的脚步逐渐加速,快速移动起来。
好像是为自己离开这样的生活加速一样。
广云姝看着厮打的场面津津有味,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一只手拽了拽。
她低头一看,就是脏兮兮的阿静。
立刻嫌恶的退后了两步。
阿静捂着嘴巴大声的喊了一声,“巴音寺,长林苑,瑞王,你们……唔!”
从阿静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广云姝就脸色大变。
直到瑞王的名字一出来,她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开玩笑的。
“你给我闭嘴!”
她再也顾不上嫌弃阿静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阿静不挣扎,就这么看着她。
眨眨自己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在广云姝的手指刷了刷。
她看着这一双与死去嫂子极其相似的眼睛,心里做贼心虚的避开了目光。
她立刻就抛开自己的情绪,急切的带有威胁的问,“你是怎么知道呢!”
怎么知道的?
阿静想说没有人在她面前有秘密。
她只是怕被拔了舌头,不敢说而已。
这些信息,从她刚刚被宫女带到门口要出来时就远远的听到了。
而且眼前这女人刚刚快速闪过的念头是什么?好像和母亲有关。
“我要跟春意姐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