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你不困吗?不想睡觉啊?”骆眀昭侧身靠在沙发上,低声问了一句。搜索本文首发: 打开它小说网:dakaita.com

牧时桉静静地看着她,说:“你呢?你为什么不去睡觉,失眠,睡不着是吗。”

他说的是肯定句,让骆眀昭心尖都颤动了一下。

“嗯。”

平安夜那个晚上,大概是骆眀昭近半年睡得最好的一晚,甚至睡过头,晚一小时才去上学,但之后几天,牧时桉也在哄着她,但再没了那天的好效果。

因为她会没出息地想——打扰他的睡眠,自己好像太不是东西了。

“其实这几天你都没睡着吧?”他说。

骆眀昭愣了下,之后喃喃自语:“你还挺了解我。”

牧时桉慢吞吞地说着,彻底地看透她:“你睡没睡着其实挺好辨认的,装睡会过犹不及,把气息压得过浅,跟不会呼吸一样。”

“啧,我记得我妈小时候说我是演戏的那块料啊,半天是在蒙我。”

都说喜欢会蒙蔽人的眼睛,但牧时桉其实现在觉得,所谓喜欢一人,随着感情的不断加深,也会越发看清这个人的每一面,看见真的能落地的一个实在的人。

骆眀昭乐观又积极的背后,其实藏着一副她生存的武器,但这副武器真正敌人的其实是她,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先自我抗争,跟它打了两败俱伤后,她又故作无事,笑嘻嘻地敞开心扉面对世界,她不愿连累别人,只能先伤害自己。

所谓爱吃,某种程度上也是骆眀昭消化情绪的工具,但就瞧着她现在这幅清瘦的身子,就能看出她现在故障到了什么地步。

“骆眀昭,你别老遇到事就习惯性先推开别人,自己扛着,”牧时桉学她,侧枕着沙发靠背,跟她就这么对视,“我觉得,你似乎不习惯别人看到你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他们就这么静静四目相对,骆眀昭嗓子有些干:“为什么这么说?”

“很多,比如我能看出你现在经历很难熬的状态,但你的第一反应却是跟我分手,你怕自己面对你外公时的情绪会让你爸妈担心,宁愿在楼道间远远看着也不上前,梁若璇有次跟我说了一件事,有段时间你跟胡晓月闹矛盾,同时家里也有些事,你选择先独自解决掉这些问题,等事情全部摆平在转过头跟朋友讲这些经过。”

世界陷入沉睡,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骆眀昭垂下眼,睫毛随之轻轻眨动着。

“当初你外婆的事,应该还有些别人都没发现的隐情在困扰着你吧。”

“你怎么?”

“不难察觉,你所有的异常都是在你外公生病后开始的,一切似乎跟当年的状况又太像,但鉴于你外公逐步恢复健康,那应该引子还在旧事。”

骆眀昭怀里抱着靠枕,指尖在上面一下下敲着:“所以我说你也是藏得很深的人啊。”

牧时桉抬眉,勾着唇笑了下:“怎么?今夜是坦诚局吗?”

“你明明也是就是细腻敏锐的人,但在所有人眼里你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在乎,牧时桉你就是善良的男生。”她学着他那样的直白。

牧时桉心紧了紧,看着她垂下来的发丝,很轻地挽到耳后。

“你这个人我可是看得很清哦,”骆眀昭笑了一下,随后又说,“还记得我说我妈领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吗?其实我没去几次,大概就四次,后来我就跟我妈说我不去了,因为我从问诊室出去,迎面就能看见我妈我爸那自责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尤其是最后一次去,我妈靠在我爸肩上哭得不行,那一刻我就发现,当你痛苦时,爱你的亲人一定会比你痛苦百倍,所以就当是不给别人添麻烦,有些事能自己解决,就自己来。”

“我确实最近睡不好觉,大概好几个月,每当闭上眼就是无休止的噩梦在缠着我,不断在重复我姥姥坠楼的画面。”

“牧时桉,”骆眀昭答非所问,“其实关于那件事的秘密,我解开了,就是,我们相识的那个乌龙的开始,为什么唯独我看着你吃饭会非常难受,这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都是我一个人的原因。”

”什么?”牧时桉紧紧握住她的手,女孩的手心冷的要命。

“你见过半身不遂的人吗?”骆眀昭说,“他们半边身子僵化,不仅是肢体障碍,还有语言障碍,面部也会不对称,嘴角是歪着的,我见过一次我姥姥吃饭,就那么一次,我妈喂了一勺稀饭给她,她很费劲地张口,一下下像机器人那样生硬咀嚼,很慢,因为人也是空洞死寂的。”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那个样子对当时的我来说太恐怖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来,她咿咿呀呀在叫,像疯子,像怪物,一声比一声刺耳尖锐,我站在病房门口,我妈喊我过去看看姥姥,但我一步都动不了,因为我嫌弃她,平时那么疼爱的、还是她唯一的亲外孙女,嫌弃她。”骆眀昭每个字都咬得很紧,仿佛她痛骂憎恶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但你知道吗?那居然是我这辈子见她的最后一面,”她说,“再然后

没几天,她就去世了。”

“可能老天爷都觉得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吧,我们家里姥姥的照片都被收起来了,你现在让我回想,她长得什么样子我什么都不记得,连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都忘了,只有支零破碎的躯体摔在地上的模样。”

牧时桉的心很慌,他只能把小姑娘往身体里圈的更紧些,仿佛他只要不这么做,下一秒人就要消失了。

“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他一遍遍说。

“其实细想你们完全是大相径庭的两个样子,说起来其实你吃饭挺规矩斯文的,但咀嚼生硬的频率,和对食物的麻木感,吃饭好像就是为了活着,那种枯槁的感觉都让我想到我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