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公一见这几人,再听得谯谨的名字,拱手道:“在下阴风洞苍狼,诸位是受恭行兄相邀而来的?”
“恭行兄?你们与谯谨关系这么好吗?”其中一个身穿深蓝袍子的男子笑了一声,“不错,我们正是受他邀约而来,我名布宗阳,此三位是我师弟,玄隐教门人。”
“这五位是丝心崖的仙子,这五位是大丰洞的同仁。”
两边招呼一声。
布宗阳瞧了眼左右,“我们应该没来错地方吧?”
大丰洞为首的是个光头疤面男子,唤作曾洪,脖子挂着一盘龟甲,摇头晃脑道:“不会错的,这里看似是西北一隅,实则是阵中灵机汇聚之地,乃整座血色宫殿的中心。”
“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这里果真如谯谨所说是一处传承道场,为何要将核心地段设置在此,须知道这里中心归中心,可却是不是地脉的中心,并没有呈现四方拱卫的格局。”
布宗阳眯眼道:“这是不相匹配的意思?”
曾洪颔首,“是也,就像刻意被人打了错位。”
苍狼公提前就已经得知,谯谨会将有关这里是座封印之地的事情保密,并不会对其他魔门的人说明,因而此刻听得布宗阳、曾洪仍还是把这里当成是一座道场,并不以为奇。
他故作不知,说道:“诸位进阵后后是直截来此的?还是说一路探索过来的?”
方才最后说话的是曾洪,因而苍狼公说话是对着他的。
可哪知曾洪扭头,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置若罔闻。
妖族与人族终归殊途,猪四、青蟒等妖众见他不把自家放在眼里,脸色登时一沉。
苍狼公倒是嘴角含笑,似乎根本没有所谓,若无其事移开了目光,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在与布宗阳说话。
布宗阳也不点破,笑道:“按照与谯谨的约定,我们进来后直接找向道场核心地,曾兄算出来是在西北方向,便马不停蹄赶来了,只不过后来那道血瀑来势好大,耽搁了些许时分。”
苍狼公听他提起那道血瀑,心头一动,问道:“哦?你们也特地停下来搜集那些血液了?情况如何?”
“实是从未听闻的好东西!”布宗阳抚掌大笑,“实话说,我们知道那血液的好处后,杀得手软,吸收了不知多少,也正是因为这个多耽搁了些时候。”
“哦?”苍狼公不动声色,“效果如何?”
布宗阳略感意外:“怎么,难道苍狼兄你们没有吸收这些血液?看不上?”
苍狼公笑笑,“布兄说笑,少有这种增补血气的宝贝,我们妖族比你们更看重肉身,遇到了如何能放过?”
他回身一笑,趁机隐晦地看了眼吴用。
黄辛回以一笑,心道: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吸收那血液,怎么偏吴用这小子不行。
她瞧了眼吴用,目光锁定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一节玉制的淡紫竹筒:莫非是那竹筒里血液的缘故?
黄辛本体乃是一头黄鼬,对气味十分敏感,之所以带吴用回来,却是因为当初在近阳村的时候,嗅到了吴用身上有某种特殊的气味。
那是一种让她难以描述的气味,惧怕、臣服、敬畏……各种情绪都有。
她起初以为那是吴用自身拥有的气味,可将人带回来后,她发现这一气味的根本来源是吴用脖子上戴着的这一节紫竹。
那一晚吴用醒来后,苍狼公带着牝鸡以及她与吴用和谯谨商谈针对峨眉的事后,她找到吴用,提出要这看看这一节紫竹内有什么——
她当然可以强抢,但这节紫竹被设下过独特的禁制,此前吴用沉睡时候她试着夺取,可与吴用背着的箧笥一样,直接将她手给弹开,根本触碰不得。
吴用当然不肯给,可黄辛告诉吴用只要肯将紫竹交予他,那么到时候她会尽力保全吴用的性命。
这节紫竹里的血液乃是玄虚子交给吴用修炼用的,特地用了容器收存,吴用想也知道其珍贵,可事关生死,什么身外之物都要退后一步。
给就给吧,可吴用也不傻,虽不知黄辛为什么要这血液,但分明非常看重,因而只先取了一滴给她,说好等自己确保人身安全后在将剩下的血液全部给她。
黄辛没想到紫竹里装的是某种血液,可好在这一滴鲜血给她的感觉与自己所嗅到的一般,似乎得自某种妖兽。
她到手后万分激动,见吴用“待价而沽”,尽管不满,有心想抢夺,可也知道强来不成,因而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等回去后,黄辛将鲜血炼化,肉身与道行几乎立马有肉眼可见的长进,心里对那节紫竹中的血液愈发火热。
这也是为何进来这法阵内后,她对吴用这般照顾的原因。
‘不对!’黄辛心里暗奇,却是忽然想到自己也炼化了紫竹内的血液,吴用若因此而无法吸收这些小鬼化成的血影,那怎么也说不去。
她不明白了,难道是吴用的体质有什么特殊?
牝鸡等妖怪也都注意到了吴用的特殊情况,不觉互望一眼。
布宗阳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循着瞧见吴用,眼前登时一亮,笑呵呵道:“这位便是那峨眉弟子?”
苍狼公摸着自己颚下短须,颔首道:“不错!”
曾洪靠前一步。
“怎么?”苍狼公挡在他前方。
布宗阳客气,称呼他一声“苍狼兄”,他不介意与对方“礼尚往来”,回称一声“布兄”,可这曾洪?方才就没给自己好脸色,真当他苍狼吃素的?
曾洪淡淡道:“我信不过你们这些妖怪,谯谨那家伙又不靠谱,让我验一验这小子的身份,否则与峨眉对上了结果人不是”
苍狼公毫不示弱,“瞧可以,不用走近,我不知道谯谨怎么同你们讲的,但这小子就得在我手里,谁也不得靠近。”
曾洪眯起眼睛,“隔着这么远,我怎么验?”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苍狼公把手一抬,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曾洪脸色变得铁青。
布宗阳在一旁笑呵呵,也不说话。
丝心崖五人皆是女修,穿着同一的紫色薄纱短裙,身材若隐若现。
为首的女子一头及腰卷发,唤作飞烟仙子,她顾盼左右,奇道:“为何不见谯谨?这混蛋莫非诓了我们,自个不来,让我们和峨眉对过?”
场内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苍狼公扫了曾洪一眼,淡淡说道:“我们阴风洞是最早到这里的,不曾见到谯谨。”
“奇了怪了,”布宗阳几人在广场上走动几步,确认谯谨真个不在,驻足在那八幅壁画前,看了一阵后,发出了疑惑,“这些壁画什么意思?”
苍狼公摇头,阴风洞众妖沉默。
布宗阳皱眉,仔细瞧看一阵后,还是没有头绪,于是来到正门前,手轻轻一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门是开着的?”
这一声响立马吸引了曾洪与飞烟仙子,十来人全都走上前去。
布宗阳回首,意味深长道:“苍狼兄,你们没有进去过吧?”
“怎会?”苍狼公坦荡。
猪四在一旁装傻充愣,憨声笑道:“不是说好一起进去么?我们怎么会吃独食呢?布兄要是不放心,可以先进去一看,我们在外面等着。”
他们一行大概知道了壁画内容,也见识了一些诡异的场景,更清楚这里并非什么“道场”,乃是一座封印之地,猪四巴不得这些人类先进去闯一闯,死个七、八人探探路。
一旁洞蝠附和了两声。
布宗阳眼珠一转,笑道:“谯谨没来,槐林峰的人也没到,不急,我们可不是四方魔教的对手,呵呵……要是热闹了他们,我玄隐教担待不起。”
他退开至正门外。
曾洪皱起眉头,似有不同意见,可想到四方魔教哪怕在魔门之中也不甚好惹的名头,只得暂作等待。
飞烟早就离开了大门,回到壁画前阴风洞众妖旁,惊讶道:“原来苍狼公手底下也有懂得阵法之道的大师?居然抢在所有人前头,先一步抵达此处。”
苍狼公一向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面对人类。
他苦笑道:“并非什么大师,正是黄仙子进来前注意到西北这面的不一般,我们径直就过来了,全是误打误撞,万幸没有去错地方。”
“这可不是误打误撞,这叫机缘在我,”飞烟掩嘴轻笑,“兴许今次好处就要落在苍狼公头上,到时候可不要忘记分润飞烟些许。”
“飞烟仙子说笑了,”苍狼公淡淡一笑,要非是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对方这般客气说话,他说不定还真会高兴地回一句“承吉”,可如今却是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地方。
曾洪在一旁冷笑。
洞蝠见不得这人的嘴脸,哼声道:“笑什么,你怕是不知道谁第一个找出来这座道场的入口!”
曾洪倒是听说了这次入口是阴风洞一头活了年久的龟妖找到的,他扫了一圈,没见着人,讥讽道:“不过是占了熟悉这里地貌的便宜罢了,叫他出来,我不吝指点他一番!”
洞蝠与猪四怒目上前。
苍狼公抬手拦住了他们,淡淡道:“龟老对这里有什么并不感兴趣,不愿意来,你若想与他切磋一番,定下时候与地点,回去后我可与你转告他。”
“不感兴趣?”曾洪最看不起这些妖物,阵道博大精深,他们能有什么造诣?误打误撞就是误打误撞,说那么好听做什么?
“我替龟老与你约个时间吧,此间事了后第三天正午,琼海湖银珊岛见,银珊岛在哪,你随便寻人一问便知。”苍狼公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别回去后没声音了就行。”曾洪冷笑。
两边闹得很不愉快。
飞烟轻笑一声,走到了一边。
广场上忽然安静下来。
这般又等了片刻,就在两边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长廊出口。
魔门一众神色凛然,齐刷刷把目光投去,全都准备要动手。
“慢!”青蟒反应最快,扫了一眼,大叫一声,脚下踏步,闪身到了来人跟前,一脸惊讶,“林雕?”
却正是脚踩一对姜黄色肉皮粗大黑爪的林雕。
“你回来了?”
青蟒与他的关系最好,见他肯回来,心里最是高兴。
林雕犹豫着点了点头。
青蟒回头看向苍狼公,苍狼公看向牝鸡。
牝鸡冷哼一声,别过头。
意思不言而喻。
苍狼公淡淡道:“你没什么要与牝老说的?”
林雕皱眉。
青蟒与他打了个眼色。
“牝老……”林雕脸上有些不情不愿,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朝牝鸡拱手,“之前我说话不分场合了。”
他没说“陪个不是”之类的话,不过牝鸡也知道这“小子”的脾气,面色稍霁,点了点头,算是揭过了这一页。
一旁的布宗阳问道:“苍狼兄,这是你们阴风洞的?”
苍狼公颔首,“不错!”
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你怎么也来了?我以为你走了会回寒风涧。”
“苍狼公有意重建阴风洞,我毕竟也是在这里生长得道的,便就回来了。”林雕“年轻”,说话时候一副没所谓的样子,可肉爪上的尖趾不住叩击着地面出卖了他内心的局促。
苍狼公其实非常看好这家伙,年轻有本事,脾气傲了点,可却是一根好苗子,闻言一笑,招了招手,道:“那就过来。”
林雕点点头,回到了阴风洞众妖之间。
这头雕妖对自家低得下头,可看见魔门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只是碍于方才回来,不好发作,深吸口气,问道:“苍狼公,都等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令苍狼公不禁皱起眉头,他们等得已经够久了。
他看向魔门众人,问道:“布兄?”
布宗阳同样紧蹙双眉摇了摇头。
猪四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轻声道:“苍狼公,谯谨说不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反正吴用在我们手里,主动权在我们这儿,要不……”
他说着看向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