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要谢恩吗?”盛琼不想与他们多言,想来他们也不敢再拦着。
盛渊皱眉看着她,“你要这般去谢恩?莫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娇娇,带着你姐姐……”
“这不正是皇后娘娘想看见的吗。”盛琼耐心有限。
与其一直重复这些羞辱的、没什么意义的废话,不如早点把事情了结。
其实她更想知道,盛家突然把她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而她说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见此,几人便不再拦她,连盛娇娇也不再提之前的“教导”,被盛家人簇拥着,看向一步步走向高台的少女。
几人的拉扯割据,盛琼脚步不错地往前走,在一众权贵中显得有些突兀。
路过的贵女,无不掩住口鼻,面露嫌恶,好奇又带着几分恶意地小声交谈着。
“这就是盛家那个不成器的大女儿?这瞧着,还真是凤凰翎插草包,不成体统的。”
“就说是庄子上养大的,能懂什么规矩?不然怎么刚回汴京就招惹了永宁郡主,得来这三年大祸?”
“我还听说啊,她小时候还坏呢,害了她亲姨母肚子里的孩子,一条人命呢!”
“……你这么一说,这盛家的两位小姐,真是一个云上,一个泥里,难怪盛夫人偏疼那个。”
“噗——你们瞧她那衣裳,宫婢身上扒下来的吗?好好笑!”
盛琼敛眉垂手,袖中的手攥着破衣的袖摆,一点点收紧。
她不是没听过这些话,甚至更难听的,更歹毒的,她也听了不少。
可是盛渊,陆婉清怎么做到这般若无其事的?怎么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她一个人的头上的?
三年来,她被人泼脏水,扔烂菜,逼着她挑着夜香跑半座城池……
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够麻木了,却还是会疼的,密密麻麻地疼。
终于,走过了长长的绒毯,走到了宫中皇室落座的地方,对着上首头戴凤冠的中年女人拜下,“臣女盛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宽宏仁厚,臣女谢娘娘赦免之恩。”
独属于少女清灵的声音,清晰洪亮。
上首却无人回应。
圣上早早离席,皇后对她的叩拜并未置一眼,抬首欣赏着漫天的烟火,笑得恍若不知。
这通冷待,是做给荣郡王一家看的,也是做给定安侯府看的,更是,警醒所有世家子弟,因此,只她这样轻飘飘一句,还不够。
天上烟花绽放,声音响彻天穹,盛琼只得再次叩首拜下。
“臣女盛琼,特来叩谢皇后娘娘,多谢娘娘赦免罪责。”
“臣女盛琼,谢娘娘赦免之恩……”
“臣女盛琼……”
焰火的声音响了许久,少女的声音从清亮变得沙哑,额间通红一片,隐隐冒出血珠,周围闲言碎语的人也渐渐闭上了嘴。
尊贵的皇后娘娘终于看够了,也听够了,低下高贵的头颅,欣赏着阶下人如蝼蚁般挣扎的样子。
她终于大发慈悲,准备问问:“盛家嫡女,你可知错……”
“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自右侧传来,盛琼诧异地看过去,却见是太子萧远寒。
他笑完,豪饮了一杯酒,猛地将手中的酒盏砸在地上,看向上首的皇后,“姨母,不枉我顶风冒雪地赶回来,竟然没错过一场好戏!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寒儿!”皇后面色一沉,却碍于场合不能发作。
她姐姐,前任皇后生下的遗腹子,最懂得如何让她难堪。
萧远寒像是没听懂她的警告,拱手行了一礼,“姨母,这焰火刺眼得很,我三日未阖眼,想回去补眠了。”
“你!算了算了,你去吧!”皇后无法,挥袖让他离开。
盛琼静静地听着,忽而瞧见一抹绯红的衣角掠过她伏在地上的手,抚到她肿胀的手指,带起一阵凉意。
等红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皇后终于开口,问坐在荣郡王身后的年轻女子,“永宁,三年的责罚,可让你满意了?”
“皇伯母,我……”永宁鼓着腮帮子,似要说什么,但接收到荣郡王警告的眼神,只得恨恨地瞪了盛琼一眼,讷讷道,“满、满意了。”
不满意又能如何?
皇室的面子已经被盛琼给全了,臣子的心也不能寒。
“既如此,”皇后倦怠地揉了揉眉心,大度地看向盛琼,“盛琼,本宫希望你将这三年的责罚时刻牢记于心,如此,才不负你妹妹为你求来的情面。”
“是,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女,铭记在心。”盛琼回首,看向被盛家人围在中间的盛娇娇,清凌凌的眸子泛着冷意。
“既然如此,盛琼,你便自罚一杯,就当时给我赔罪吧。”永宁眼珠一转,朝身后的宫婢使了个眼色。
宫婢立刻取了酒盏,斟了一杯果酒。
永宁抬手夺过,挥袖之间,一粒丹丸落入杯中,她噙着笑意,将酒盏递到了盛琼的面前。
按说,盛琼不该接下的。
这三年来,永宁郡主没少找人暗中给
她使绊子,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由此可见,她并不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
如今这酒……是阳谋。
她低头看着酒盏里清亮的酒液,一咬牙,抬手接了下来,“是,多谢郡主宽宏大量,不计较先前之事,臣女自罚一杯。”
一杯酒下肚,呛得盛琼低低咳了几声,也品到了酒盏里还未化开的东西。
永宁轻哼一声,心满意足地回了座,幽冷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盛琼。
她害她落水,名声被害,还生了场大病,只是一点化情蛊,应当无伤大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