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宁心中大震,但她没有动。
她今日已经在裴寂面前留下太多破绽了,谁知道他回上京后,会怎么给景帝禀报。
对方不言语,裴寂亦负手而立,肩宽背挺,似承载着漫天雾霭霞光。
一时之间,双方进行着无意义的大眼瞪小眼。
“表姐!”
齐玉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沈景宁看了眼吊桥方向,“人都到前山了吗?”
齐玉衡被护卫护送着,也进到了这些所谓“麒麟卫”的包围圈。
“放心,你我的护卫守着吊桥,该过吊桥的人都已平安到前山,刘郡守和杜大人带他们下山了。”
裴寂瞥了眼半挡在沈景宁身前的齐玉衡,眼里转过抹不耐烦:“沈少将军今晚要站在这过夜?”
沈景宁不知他为何突然冷若冰霜,疑惑看了他一眼,道:“下官在等裴大人下令。”
裴寂瞬间就读出了她对他的防备,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先太子党余孽都打到我们面前了,你还想包庇纵容?”
“沈少将军,我等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八年前先太子并未谋逆。”
领头的“麒麟卫”继续:“定国公世子与齐景仁回京找先帝澄清,中途齐景仁为了皇位,伙同这帮山匪害死定国公世子。”
他一指建功台,“就在此处,你不正是为此,才将这土匪头子斩杀的吗?”
齐景仁是景帝的名字。
齐玉衡紧张看沈景宁一眼,就要说什么,却被沈景宁拉住他胳膊。
“你们这帮逆贼,时至今日还敢攀扯当今皇上。”
沈景宁眸色锐利,“还有这土匪,仗着先皇圣恩,不仅烧杀抢掠百姓,还敢绑架先皇亲口御封的佐证大臣,乱用私刑,罪同谋逆。”
“左相大人这才斩下他的头颅,于东阳城外示众,皆是为公。”
“少将我与尔等逆党扯在一起,叫我父亲死不能瞑目。”
齐玉衡松下一口气。
裴寂不动声色将齐玉衡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凉意更甚。
领头的“麒麟卫”滞了一下,转而怒道:“先太子没有造反,你就算不信先太子,难道还不信定国公世子吗?”
沈景宁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夫妻反目、父子相残、兄弟操戈,权力面前,‘相信’算什么东西。”
“……沈少将军,我等所言皆是事实,”领头的“麒麟卫”指裴寂,“他就是齐景仁的鹰犬,你若想为你的父亲报仇,就该杀了他,砍断齐景仁的左膀右臂。”
沈景宁眼底转过抹思索。
她转头向眼皮都没动一下的裴寂,挑拨:“他说你是鸟狗。”
裴寂觑她,一言不发。
站在他身侧的青云和凌云怒瞪着刀人的眼,握紧了刀柄。
齐玉衡静静看了一会儿,出声:“若杀了裴大人,你要把沈少将军和我如何?”
领头的“麒麟卫”嘲讽道:“八年前冤枉先太子谋反一事,也少不了你安王府,我等先送你和裴寂下去为太子殿下赔罪。”
沈景宁觉得,从他们站在这开始,唯有这句话说的最是真情实感。
所以这些人不是安王府派来的。
她又看了眼他们腰间的麒麟卫玉牌,给了重明一个眼神。
重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中一人的腰牌摘来,给她。
沈景宁摩挲了一下,与她上次在陆府捡到的那枚应该是同一批,都太新,绝不可能是八年前制作的。
她递给裴寂。
讥诮:“姓张的土匪头子至死都不肯供出,到底是何人与他同谋盗了朝廷粮仓,却不想,你们竟冒充先太子余孽,自己凑上来了。”
对面的“麒麟卫”中有人闻言,面上果然出现一抹慌色。
裴寂抬手扔了麒麟玉牌:“不必多言,动手。”
沈景宁带人齐齐拔剑掠了过去。
然而她发现,这些人并不对她下死手。
这便说明,他们不是陆巢派来的人。
沈景宁眼尾触过裴寂,裴寂似乎也已察觉她所想,正无情无绪地看着她。
她心一横,借退后的动作,将护在他身侧的青云和凌云冲开,给领头的“麒麟卫”留了个破绽。
然而,口口声声说要裴寂性命的人,却并未抓住这个机会处心积虑伤他。
青云反应过来,怒瞪着沈景宁,紧紧将裴寂护在身后。
沈景宁停了打斗。
其余人见状,也默默地往回退。
裴寂眸间流淌着凉意,拽了拽他身上沈景宁的披风。
下一刻,只见沈景宁将剑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在齐玉衡和裴寂的护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只见随着她身形一动,重明、月影和她的其他暗卫也紧随其后,剑起人亡。
青云目瞪口呆半响,艰难地吞咽了下,喃喃道:“我曾听闻,沈少将军惯用的武器是双刀。
”
“她父亲去世后,她收了双刀,拿起了她父亲的佩剑。”
“自此有传闻,她右手握剑,是留一线,左手握剑,是杀无赦。”
齐玉衡闻言,皱眉喊了一声:“景宁!”
沈景宁直逼的与她对打的“麒麟卫”首领毫无还击之力,飞出建功台老远,这才将他打落在地。
一剑划开他右肩,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老虎”纹样,
她的剑刃架在他颈侧,笑了笑道:“你们和山匪都是皇上的人啊,也太不小心,一从秦中大营出来,就被裴大人的人抓住了行踪。”
“麒麟卫”首领瞳孔骤缩。
沈景宁笑的益发凉薄起来:“得知我和裴寂上了无名山,怕姓张的山匪头子给我说出什么,才会这么急的来帮皇上料理山匪,同时试探我?”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成全你的忠心。”
沈景宁长剑收鞘,转身,她身后的人重重砸在地上,尘土和着杏花瓣被他的身躯煽得乱飞。
如此,景帝才会消减她对先太子党有恻隐之心的怀疑。
更不会知道,她是否因无名山之行,对八年前的谋反案的真相生了疑心。
裴寂走过来,神色很复杂,问:“刚在和他说了什么?”
“问他是谁派来的,”沈景宁随他往前往的吊桥上走,“但他不说。”
裴寂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沈景宁避开他的视线,转头问沉默地走在她身侧的齐玉衡:“殿下刚喊我,是想说什么吗?”
齐玉衡看了眼她的剑,嘴唇动了动,终是摇了摇头。
“公子,桥……有人在砍吊桥!”
青云喊了一声。